Wednesday, August 2, 2017

世界名著 小說全文 《安妮日記》The Diary of Anne Frank part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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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8 原文 :

                最近吃完晚飯我常上樓去,吸一口傍晚新鮮的空氣。我喜歡待在上面的感覺,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一起看著外面。凡·達恩和杜塞爾在我溜進他房間的時候說了些特別低級的話:’這完全是安妮的第二個家嘛。他們嚷嚷著。要麼就是:年輕的男士在夜晚接待年輕的女士合適嗎?面對這些所謂幽默的警句彼得的回答顯示了非凡的機智。媽媽對此也顯得有些好奇,如果不是私下裡害怕碰一鼻子灰,總愛詢問我們都聊些什麼。彼得說這不過是大人的嫉妒心,因為我們年輕,我們用不著太在意他們的怨恨。有時候他會到樓下來接我,但無論預先怎麼準備,他的臉都會變得通紅,激動得幾乎一句話也說不好。
幸虧我不會臉紅,這一點肯定是最招他們討厭的。爸爸老說我裝著一本正經、虛張聲勢的樣子。但他說得不對,我只是虛張聲勢而已!以前還從來沒有誰對我說過我長得漂亮。上學的時候只有一個男生說過我笑的時候很好看。昨天我得到了彼得真誠的讚美,就算好玩吧,讓我大概跟你講一講那段對話:彼得過去老愛這麼說:’笑一個,安妮!我當時還覺得奇怪,總會問,我幹嗎老要笑?’’因為我喜歡啊;你笑的時候臉上會顯出這樣的酒窩。說真的,它們怎麼出來的?’’我天生就這樣。我下巴上還有一個呢,那是我唯一好看的地方吧!’’當然不是,怎麼會哩。
                ’就是,我很清楚我不是個美人。我從來就不是,也永遠不會是。’’我完全不同意,我覺得你漂亮極了。’’你說假話吧。’’只要我這麼說,那你就一定要相信我!接著我當然也對他說了一番類似的話。對這場突然產生的友誼我聽到了來自各方的議論。對這些父輩們的閒言碎語我們都不太在意,他們的話實在不高明。難道這兩對父母都忘記他們自己的青春了嗎?看來是這樣子的,在我們鬧著玩的時候他們會當真,而在我們認真的時候卻總要嘲笑我們。你的,安妮
                1944327         星期一,親愛的凱蒂:我們隱居的歷史中非常重要的一章應該是關於政治的,只不過因為這個話題我個人不太感興趣,所以大多時候不說也罷。所以我今天的這封信就全都用來談談政治吧。毫無疑問,關於這個話題要說的話太多了。各種各樣的觀點,在眼下這種艱難的時刻,要說這是最受歡迎的話題倒也不無道理,但是,為此沒完沒了的爭吵卻是非常愚蠢的。他們可以沉思、大笑、詛咒、咕噥,愛怎麼做都隨他們的便,全當他們自作自受,只要不吵架就好,因為那結果實在太糟糕了。從外面進來的人總會帶來大量不真實的消息,但到目前為止我們的收音機卻沒有騙過我們。
亨克、梅愛樸、庫菲爾斯、愛麗和克萊勒都曾經沸沸揚揚地展示過他們的政治見解,只是亨克說得最少而已。在密室裡,有關政治的感受從來都是一樣的。在圍繞反攻、空襲、演說等問題上無數的爭執中,人們聽到的無非是不可能,或者要是他們現在才開始那還要延續多久啊?要麼就是太精彩了,一流的,好極了!悲觀主義者、樂觀主義者,還有哩——我們不能忘記那些永遠滿懷激情地發表自己觀點的現實主義者們,就像對所有其他事情一樣,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對的。
一會兒是某某得罪了他的夫人,因為他發表了對英國不相稱的見解,一會兒是某位紳士攻擊他的太太,因為她對他鍾愛的國家充滿了調侃和貶損之詞。他們似乎從不知疲倦,我發現爭論的效果是驚人的,就像拿根針對著某人戳一下,然後就等著看他怎麼蹦吧。我就是這麼做的:只要提起政治,一個問題、一個詞語、一句話,他們立刻就炸開了!似乎德國國防軍的新聞公報和英國BBC還不夠似的,他們現在又引入了空襲特報。一句話,精彩極了;但另一方面又讓人大失所望。英國人正馬不停蹄地忙著他們的空中打擊,跟德國人忙著說謊一樣地有熱情。
所以廣播從早晨一打開就全天24小時響著,一直到晚上九點、十點,甚至到十一點還有人在聽。這顯然表明大人們有無窮的耐心,但也同時表明他們大腦的吸收能力非常有限,當然也有例外——我可不想傷害任何人的感情。每天兩條新聞不就足夠了嗎!但這些老鵝們,哎,該說的我都說了!不管是勞工台,還是奧蘭制電臺,弗蘭克·菲利浦斯還是威廉米納女皇陛下,他們全都挨著個兒聽,而且總那麼專心。只要他們不是在吃東西或睡覺,他們就一定會坐在收音機旁談論著吃的、睡覺和政治。喔!真夠煩人的,要想不讓自己成為一個老呆子還真不容易呢。再也沒有什麼比政治對父母們的損害更大的了!
                但我得講一個特別精彩的例外——我們敬愛的溫斯頓·邱吉爾作的演講簡直可以說是完美。星期天晚上九點。茶泡好了,上面蒙著暖罩,客人依次就坐。杜塞爾緊挨著收音機的左邊,凡·達恩先生在正前方,彼得在他邊上,媽媽挨著凡·達恩先生和凡·達恩太太坐在後面,皮姆坐在桌子邊上,旁邊是瑪格特和我。先生們吞雲吐霧;彼得因為聽得緊張,眼珠子都快鼓出來了;媽媽穿了一件深色的長便服;凡·達恩太太因為飛機而瑟瑟發抖,它們只管愉快地飛向埃森卻顧不上下麵的演說了;爸爸呷著茶;瑪格特和我儼然以姐妹般的姿態緊挨著正在睡覺的木西,它愉快地獨霸了我們兩個人的膝蓋。
瑪格特的頭髮上夾著發卷;我穿著睡衣,太小、太窄又太短了。這情景是那麼親密、舒適、安詳,眼下正是這樣。但我卻懷著恐懼等待著一貫的結果。他們簡直就等不到演說的結束,就會跺起腳來,趕緊開始討論。不,不,不,他們就這樣你刺我戳,直到好好的討論變成了激烈的爭吵。你的,安妮
                1944328         星期二,親愛的凱蒂:關於政治我還能寫很多,可今天我還有一大堆別的事情要跟你說。第一,媽媽似乎要禁止我那麼頻繁地往樓上跑了,因為在她看來凡·達恩太太吃醋了。第二,彼得已經邀請瑪格特上樓和我們一起玩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出於禮貌還是他真有此意。第三,我去問爸爸,在他看來我有沒有必要在意凡·達恩太太的嫉妒,他卻不以為然。還有什麼哩?媽媽很煩躁,可能也有點嫉妒。爸爸卻不會因為我們最近常待在一塊兒就吃醋,還覺得我們相處得那麼好是件好事。瑪格特也喜歡彼得,但卻認為兩個剛好,三個太鬧。
                媽媽認為彼得愛上我了。說實話,我還真希望他這樣哩,那我們就扯平了,也真的可以互相瞭解了。她還說他老盯著我看。這有什麼?我想那是真的吧,他看著我的酒窩並沖我眨著眼睛,你說能怪我嗎?我現在的處境很艱難。媽媽跟我過不去,而我也跟她過不去;爸爸閉起了眼睛,裝著看不見我們之間無聲的戰鬥。媽媽很難過,因為她的確愛我;而我卻一點都不難過,因為我覺得她不理解我。彼得哩——我可不想放棄彼得,他實在是個可人兒。我太仰慕他了,這一定會在我們之間滋生出某種美麗的東西的。為什麼這些老傢伙們什麼時候都要把鼻子往裡面伸呢?
幸虧我已經非常習慣於隱藏自己的感情,我做得太好了,他們根本就看不出我對他有多瘋狂。他會不會說些什麼呢?我會不會終有一天感受到他的臉貼著我的,就像我在夢中感受彼得的臉一樣呢?噢,彼得和彼得爾,你們就是一個人啊!他們不理解我。他們又怎麼會明白我們只是坐在一起卻不說一句話的快樂呢?他們不懂我們怎麼會只是這樣子,就那麼想待在一起。噢,所有這些麻煩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但真要能戰勝這些困難該多好啊,最終的結局將會有多麼美妙啊。
當他閉著眼睛將頭枕在胳膊上躺在那兒的時候,那樣子真的還是個孩子;當他和木西玩耍的時候,他有多麼可愛;當他扛著土豆或什麼很重的東西的時候,他又那麼強壯;當他跑過去觀看射擊的時候,或者在黑暗裡尋找盜賊的時候,他多麼勇敢;而當他那麼尷尬和笨拙的時候,那樣子真是個小可憐。我喜歡他向我解釋什麼,遠遠勝過我教他。我真的希望能在一切事情上都把他看成我的統帥。對那兩個媽媽,我們又有什麼好介意的呢?噢,真希望他開口說話啊!你的,安妮
                1944329    星期三,親愛的凱蒂:伯克斯泰因,一位部長,從倫敦借荷蘭電臺發表了講話,他說他們會在戰後收集各種日記和信件。當然了,看到我的日記他們立刻會狂奔過來的。想想吧,假如有一天我出版了一本有關密室的傳奇小說該多有意思啊。單這題目就足以讓人們把它看做一部偵探小說了。不過說正經的,要是戰爭結束,十年後讓我們猶太人再來講講我們曾經是怎麼生活的,吃的什麼,聊的什麼,那一定挺滑稽的。雖然我已經跟你講了很多,但其實你對我們生活的瞭解還是很少。
                空襲期間女士們真的害怕極了。比如說星期天,350架英國飛機在埃伊姆頓上空投下了將近50萬公斤炸彈,房屋就像風中的野草一般在搖擺和顫抖,誰又曉得眼下有多少傳染病正在流行。這一切你完全無法知道,要是我把什麼都詳細地告訴你,那我就非得一天寫到晚不可。人們只能排隊買菜和各種其他東西;醫生無法去探望病人,因為只要他們在車上稍微一轉身就會被偷;夜賊和小偷猖獗,多得讓你不得不去懷疑一向保護我們的荷蘭人怎麼會一夜間都變成了小偷。八九歲的小孩子會砸爛人家的窗戶,偷走一切可以到手的東西。誰都不敢在沒人照看的情況下離開家哪怕五分鐘。
因為只要你一走,你家的東西肯定也跟著走。每天報紙上都有大量的告示,懸賞追繳丟失的財物,打字機呀,波斯地毯呀,電子鐘呀,布匹呀,等等等等。馬路上的電子鐘全都給拆掉了,公用電話也都給扯得稀爛——直到最後一截線頭。民眾的士氣不可能高昂,除了咖啡替代品之外每個星期的配給都不足以用兩天。反攻的到來遙遙無期,男人又都得去德國。小孩子們都生了病或營養不良,每個人穿的都是舊衣服舊鞋子。一雙新鞋在黑市上要7.5盾。更要命的是幾乎沒有鞋匠還會做修鞋子的生意,要麼就是做了你也得等上四個月,這期間鞋子往往早就不知丟到哪兒去了。
                這一切當中還有一件好事,那就是隨著食物越來越糟糕,防範老百姓的措施也越來越嚴厲,反對政府的怠工也就日益高漲起來。食品分配處的人、員警們、政府官員們,他們要麼跟他們的同胞一起幹活並幫助他們;要麼告他們的狀,把他們送進監獄。幸運的是只有很少一部分荷蘭人會作出錯誤的選擇。你的,安妮
                1944331         星期五,親愛的凱蒂:想想看吧,天還挺冷的,但大部分家庭已經有一個月沒有煤用了——嗯,真夠舒服的!總的來說老百姓對俄國前線的感受再次樂觀起來,因為那兒太慘烈了!你知道我是很少寫政治的,但我一定要跟你講講他們現在到了什麼地方。他們已經到了波蘭邊境,已經抵達羅馬尼亞附近的普魯士,他們已經逼近奧德薩。我們每晚都在這裡等待著來自史達林的戰報。每天他們都會在莫斯科發射大量的齊射以慶祝他們的勝利,想想那座城市該發出怎樣的轟鳴和顫抖聲啊——是他們覺得假裝戰爭已臨近結束了挺好玩的,還是他們實在找不到別的可以表達喜悅的辦法,我實在搞不懂!
                匈牙利已經被德國軍隊佔領。那裡還有一百萬猶太人,所以他們現在還不能撒手。圍繞彼得和我的閒話現在已經平息了一點。我們是很好的朋友,經常在一起,討論一切可能的話題。每當就要靠近危險地帶的時候,再也用不著像我過去跟男孩子談話那樣小心翼翼的了,這種感覺真美妙。我們一直在談論著比如血液的話題,並由此聊到了例假。他覺得我們女人真的很堅強。怎麼不是呢?我的生活在這裡已經改變了,大大地改變了。上帝沒有拋棄我,也永遠不會拋棄我。你的,安妮
                194441            星期六,親愛的凱蒂:但一切都還很困難。我猜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對吧?我非常渴望一個吻,那個已經渴望了很久的吻。我不知道他是否始終把我當一個朋友看待?我是不是再也不算什麼了?我也知道我自己很堅強,我能獨自承受很多壓力。我還從來沒有習慣過跟別人分享我的苦惱,我從不黏著媽媽,但我現在多麼想把我的頭擱在他的肩膀上,哪怕一次,靜靜地。我不能,我實在不能忘記那個有關彼得的面頰的夢,那一刻有多麼美好!他難道就不渴望嗎?是不是因為他太害羞,才不承認他的愛呢?為什麼他不希望我能常和他待在一起?噢,他為什麼不說話?
                我最好還是停下來吧,我得安靜,我得堅強。只要再多一點點耐心,其他的就都會來臨。可是,這也是最糟糕的,現在看起來好像我在追他。總是我上樓,他卻不曉得下來找我。但這也僅僅因為房間的緣故啊,他也肯定曉得這種困難。噢,一定的,他一定曉得更多。你的,安妮
                194443            星期一,親愛的凱蒂:我要一改通常的習慣,今天打算來好好寫一寫食物,因為這已經變成了非常困難和重要的問題,不僅僅是在我們的密室,而是在整個荷蘭、整個歐洲乃至更遠的地方。在我們度過的21個月當中我們已經經歷了好多次的食物週期——你很快會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的。我講食物週期意思是指那些除了某一種特定的蔬菜之外再也沒什麼可吃的階段。我們有很長時間只吃苣蕒菜,苣蕒加砂糖、苣蕒沒加糖、燉苣蕒、煮苣蕒、平底鍋燒苣蕒,接著是菠菜,然後是芸苔、婆羅門參、黃瓜、番茄、泡菜等等等等。
                舉個例子,每天中飯和晚飯都要吃很多泡菜,那滋味可真不好受,可假如你餓你就會吃。不過,眼下算是我們最風光的一段時期了,因為我們再也弄不到一點新鮮的蔬菜了。我們每個星期晚飯的功能表包括菜豆、豌豆湯、土豆加湯圓、土豆條,多謝上帝的憐憫,偶爾也會來點蘿蔔頭或者爛胡蘿蔔,然後又從菜豆開始。每餐我們都吃土豆,先從早餐開始,因為麵包不夠。我們做湯的原料包括菜豆、扁豆、土豆,還有袋裝菜絲、袋裝法國菜豆、袋裝菜豆。全都有豆子,麵包就別提了!
           晚上我們總是吃土豆,外加可貴的替代品——感謝老天我們還有它——甜菜根。這湯糰我得跟你說說,是用政府救濟的麵粉、水和發酵粉做的。它們又黏又硬,待在肚子裡就跟石頭一樣——啊,噢!下周最大的特色是一片肝腸、果醬抹幹麵包。但我們還活著,而且還常常能享受我們可憐的飯菜。你的,安妮
                194444            星期二,親愛的凱蒂:已經有好長時間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戰爭什麼時候結束還遙遙無期,太不真實了,就像童話一樣。要是戰爭到了九月份還不結束的話我就又上不成學了。我可不想落後兩年啊。彼得充實著我的生活,除了彼得什麼也沒有,在夢裡,在腦海裡,直到星期六,到了那一天我感覺悲慘極了。噢,太可怕了。每當我和彼得在一塊兒的時候我的眼淚就回去了,我們一邊喝著檸檬汁一邊大笑,興高采烈激動不已,但只要我一個人待著我就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所以,穿著睡衣,我就隨自己的身子夢一般滑倒在地上。
先非常熱切地念完常常的禱告,然後就把頭枕在胳膊上哭,膝蓋蜷曲著,在光禿禿的地板上,整個人彎成一團。一聲嗚咽重又把我帶回到現實中,我只好強忍著眼淚,因為我不想讓他們聽到隔壁房間裡有任何動靜。接著我就開始說一些鼓勵自己的話,唯一能說的就是:我一定要,我一定要,我一定要……等到彆扭的姿勢令我的身體完全僵硬起來,我就靠到床邊繼續那麼撐著,直到十點半以前才爬進被窩裡。全都結束了!現在全都結束了。我一定要工作,這樣就不會成為傻子,繼續努力,做一名記者,因為那就是我的理想!
我知道我能寫,我寫過一兩個不錯的故事,我對密室的描述滿含著幽默,我日記中有不少值得一說的東西。但是,我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才能還有待時間的檢驗。《愛娃的夢》是我寫的最好的童話,可奇怪的是我卻不知道它是怎麼寫成的。《卡迪的生活》中也有不少好東西,但總的來說不值一提,我是我自己的作品最好最敏銳的批評家。我自己知道什麼寫得好,什麼沒有寫好。不寫東西的人是不明白這種美妙的感受的;我過去總抱怨自己一點都不會畫畫,但現在知道自己起碼還能寫作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假如我沒有寫書或報刊文章的才能,那也沒關係呀,我總能寫關於自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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