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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原文
“先生,他已經在我們手心裡了,”警長說,“有兇器,有支票簿,現在只要在‘通緝令’上描述清楚他的相貌特徵就行了。”
這可不那麼容易。沒有通緝犯的照片,能描述他外貌的人,說法又都不一樣。只有一點大家都同意,那就是,像女僕所說的:“他是個邪惡的人,從他的臉上一下子就能看出來。”
4 傑基爾博士收到一封信
當天下午很晚了,厄特森先生才抽出空去傑基爾博士家。博士的僕人普爾馬上把他讓進去,穿過廚房和後花園來到屋後面的實驗室,這是厄特森先生第一次到朋友的實驗室來,他好奇地看來看去。
老僕人帶他經過實驗室,上樓來到博士的私人書房。屋子很大,周圍都是鑲著玻璃的櫃子,還有一面大鏡子和一張井然有序的大辦公桌。壁爐裡火燒得很旺,火邊坐著傑基爾博士,面色蒼白,十分痛苦的樣子。他聲音微弱、無精打來地和朋友打了招呼。
“你也聽說這事了?”老僕人剛一退下,厄特森先生就問。
“報童滿街叫喊,”傑基爾說,“這太可怕了。”
“我要問你些事,”律師說,“丹佛斯·卡魯是我的委託人,但你也是,我要知道自己該如何行事。你不會想把兇手藏起來吧?”
“厄特森,我向你保證,”博士喊道,“我保證再也不見他了,我已跟他一刀兩斷了。實際上他也不需要我的説明了。我瞭解他,你不瞭解,他現在很安全,非常安全。相信我,沒人會再見到海德了。”
律師聽著,一臉的嚴肅,他不喜歡博士那發熱病似的興奮神態。
“看起來你對他挺放心,”他答道,“希望你是對的,要是抓住了他,弄到法庭上,你的名字也會被提出來的。”
“我對他的確有把握,”傑基爾回答說,“我不能告訴你為什麼,但我的確放心。可有一件事我要請教一下,我剛收到一封信,我不知道是否應該交給警方,厄特森,我交給你,好嗎?”
“我想,你是不是怕這封信會讓警方追蹤到海德?”律師問。
“不,”傑基爾博士說,“我倒不在乎海德會怎樣。我擔心的是自己的名聲……不管怎麼說,這就是那封信。”
這封信筆跡奇特,線條直愣愣的,簽名是“愛德華·海德”。信開頭寫道:“很久以來承蒙您恩眷,沾沐厚澤,無以為報;實為遺憾。請您不必為我擔心,我十分安全,肯定會毫髮無損地逃出去,任我遨遊。”
“信是郵差送來的嗎?”律師問。
“不是,”博士回答道,“信封上沒有郵戳,是打發人直接送來的。”
“讓我先拿著信,再想想?”律師問。
“希望你能代我作全盤考慮,”他的委託人說,“我已經沒有自信了。”
“那好吧。”律師說,“還有一句話,遺囑裡有關你失蹤三個月的條款,也是海德的主意嗎?”
博士輕輕歎了口氣:“是的。”
“他想殺害你,”律師說,“幸虧你死裡逃生。”
“這對我也是個教訓啊!”他的委託人痛心疾首地說。“天哪!多可怕的教訓!”說著,他把臉深深地埋在手裡。
出門的時候,律師停下來跟普爾說了幾句話。
“順便問你一件事,”律師說,“主人今天收到了一封信。是誰送來的,長得什麼樣?”
“除了郵差沒有別人來過,先生,”僕人驚訝地回答說。
“這事真讓人擔心,”回家的路上,厄特森先生邊走邊想,“顯然,信是從實驗室的門遞進來的,很可能就是在博士的書房裡寫的,這事得仔細想想。”
街上報童高聲叫賣著:“賣報賣報!可怕的兇殺案!”
律師的心情十分低落,一個委託人死了,另一個的性命和名譽也發發可危。他一向不向別人求助,但今天情形卻不同。
晚上,他坐在爐火邊,坐在旁邊的是事務所主任蓋斯特先生。兩人共事多年,彼此熟識、瞭解。蓋斯特先生也曾處理過與博士有關的業務,他們也很熟。
外面霧氣濛濛,陰冷幽暗,屋裡卻溫暖而明亮,桌上還有一瓶上等的威士卡。
“丹佛斯·卡魯爵士的事真讓人難過,”厄特森先生說。
“不錯,先生,那個兇手肯定是發瘋了。”
“我倒想聽聽你的看法,”律師又說道,“我這兒有他寫的親筆信。”
蓋斯特先生專門研究過書法,是個鑒定筆跡的行家。一聽這話,他眼睛都亮了。“兇手的信!”他叫道,“這太有意思了!”仔細看了看筆跡,他說:“不像是個瘋子,只是這筆跡太少見了!”
正說著,僕人走進來,送上一張便條。
“是傑基爾博士的條子嗎?”蓋斯特問,“我想我認識這筆跡。有什麼不方便的嗎,厄特森先生?”
“只是請我吃飯的請柬,怎麼?你想看看?”
“就看一下,先生。”那職員把兩封信並排放在一起,仔細比較。
“謝謝,先生,”他說,“真有意思。”
厄特森先生遲疑了一會兒,越想越擔心,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為什麼把兩封信放到一起看呢?”
“呃,先生,這兩封信的筆體驚人地相似。”
“這太離奇了!……蓋斯特先生,請你千萬不要把這事告訴任何人。”
“當然不會,先生,”職員說,“您放心吧!”沒多久,他道了晚安,回家去了。 又剩下厄特森先生一個人了,他把兩封信鎖在櫃子裡。“明白了!”他想,“一定是亨利·傑基爾為兇手寫了那封信。”他的臉上像往常一樣毫無表情,心裡卻為老朋友充滿了恐懼。
5 朋友之死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搜尋海德的工作還在繼續。丹佛斯·卡魯爵士是個引人注目的重要人物,警方也竭力想抓住兇手,繩之以法。儘管警方和新聞界找出了很多海德以前的事,但還是沒有他的影子。而且沒有人說通緝犯的好話。他是個殘酷、暴烈的人,生活在邪惡裡,充滿了仇恨和嫉妒。可是所有這些,沒一樣對員警有幫助,海德先生就那麼銷聲匿跡了。
光陰流逝,厄特森先生慢慢鎮定下來,感到比較安心了。他的確為死去的委託人卡魯爵士難過,但同時也很高興海德不見了。傑基爾博士也變得比以前安心、快樂了,他又開始了新生活,回到了人世間。他請朋友到家裡做客,也接受朋友們的邀請,他以前就非常仁慈和慷慨,現在還居然成了教堂的常客。他很忙,整天在戶外的新鮮空氣裡呆著,興高采烈,逍遙自在。有兩個月的時間,博士生活得很安寧。
1月8日,厄特森先生應邀去傑基爾博士家赴宴,蘭甯醫生也在。“又像回到了過去的時光,”律師一邊望著博士沖著醫生微笑,一邊想著。
可到了1月12日,接著14日,傑基爾博士又拒絕會客了。
“博士不舒服,”普爾解釋說,“他希望您能原諒他,他誰也不見。”
厄特森先生第二天又去了,隨後幾天也去了。兩個月以來,他幾乎天天與老朋友見面,現在律師感到莫名地孤獨。第六天晚上,他留助手蓋斯特先生吃飯,第七天夜裡,他去見了蘭甯醫生。
蘭甯醫生倒沒有不歡迎他,但看到他的樣子,厄特森先生不禁大吃一驚。他以前臉色又紅潤又健康,可現在卻灰白而消瘦,而且他的眼睛裡透著深深的驚恐,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衰老、病危的人。
“他那副樣子,”厄特森先生心想,“就像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一樣。”
“怎麼了,蘭寧?”他問,“你氣色不大好。”
“厄特森,我受了次驚嚇,”蘭甯醫生答道,“我活不長了,只是幾個星期的事。”他頓了頓,又說:“唉,人終有一死,這是遲早的事,不管怎麼說,我的一生還算不錯。”
“傑基爾也病了,”律師說,“你見過他嗎?”
一聽到傑基爾的名字,蘭甯醫生神色大變,舉起一隻顫抖的手。“我求求你,”他說,“別在我這裡提那個名字。”
“哦,天哪!”厄特森先生說。停了好一會兒,他又問道:“蘭寧,我們三個做了一輩子朋友,我們老了,不會再有新的朋友了,你難道不能原諒和忘掉他的過失嗎?也許我能幫點忙?”
“無濟於事。”蘭寧回答說,“你問他自己吧。”
“他不讓我進門。”
“我也料到了。總有一天,厄特森,等我死了,你會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再有,要是願意坐下來和我說點別的。那就請留下來,別提那個人,一想到他,我就難受。”
厄特森先生一回到家,就坐下來給傑基爾博士寫信,問他為什麼拒絕見自己,為什麼和蘭甯醫生斷交了。他收到了回信,寫得又長又令人費解。
“我不責怪咱們的老朋友,”傑基爾博士寫道,“但我同意他的看法,我們不能再見面了。還有也請你原諒,從現在起我要過一種與世隔絕的生活。我的門對你關上,是因為我必須獨自踏上這條危險而又黑暗的路程。我已經做了錯事,並為此受到懲罰,沒人能幫助我。”
“這是怎麼回事?”厄特森先生想,“海德已經消失了,傑基爾也恢復了原來的老樣子——至少上周還是這樣。難道他瘋了?”接著他想起了蘭甯醫生的話。“這裡面有問題,”他自言自語道,“有哪兒不對勁,可我猜不出有什麼秘密。”
一星期後,蘭甯醫生已經臥床不起,又過了兩個星期,他就去世了。葬禮過後,厄特森先生回到家,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鎖,從櫃子裡拿出一個信封,是朋友死後不久他收到的。
是蘭甯醫生的筆跡,他讀道:“加·約·厄特森親啟,私人密件。”律師拿著信封,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著。裡面會有什麼可怕的消息呢?厄特森先生兩手顫抖著拆開了信封,裡面還有一個信封,寫著:“到亨利·傑基爾博士死亡或失蹤時方可拆閱。”
律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亡或失蹤時”,這個說法和傑基爾博士本人的那份遺囑上的一模一樣。“我理解為什麼傑基爾會寫這些話,”他自言自語道,“但為什麼蘭寧寫得也是這樣的話呢?”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真想拆開信,馬上揭開這些秘密。但他是個非常誠實、正直的律師,不會那麼做的,他一定要遵從朋友和委託人的遺願。他又把這封信鎖進櫃子裡,放在傑基爾博士的遺囑旁邊。
律師為自己的朋友傑基爾博士感到十分擔心,甚至為他感到害怕。他又去了博士家,但仍被拒之門外。
“普爾,他還好嗎?”有一天他問老僕人。
“不太好,先生。他整天關在實驗室樓上的書房裡,甚至還睡在那兒。他話很少,總是悶悶不樂的,肯定出了什麼事,先生,可他誰也不告訴。”
有好長一段時間,律師幾乎天天去看他,但漸漸地,他對朋友拒絕見自己感到心灰意冷了,來訪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6 窗戶上的臉
沒過多久,在一個星期天,厄特森先生和恩菲爾德一起散步,正巧又一次走過那條背靜的小街。恩菲爾德指著那扇神秘的門。
“好了,”他說,“那個故事結束了,我們再也不會見到海德先生了。”
“希望你說得對,”律師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有一次我也見到了這個人,而且和你一樣對他有種特別的厭惡,他真是個邪惡的傢伙!”
“是啊,”朋友說,“對了,你怎麼沒告訴我那扇門通向傑基爾博土的實驗室呢?我以前還不知道,現在才明白。”
“那麼,既然你知道了,咱們不妨進院子看看他家的窗戶。坦白跟你說,我對可憐的傑基爾很不放心,也許我們友好的面孔會讓他好過點。”
抬頭看去,夜空是那麼明亮,可院子裡卻那麼陰暗,而且涼嗖嗖的。實驗室樓上,書房的窗邊,坐著傑基爾博士,像個囚犯似的,盯著外面的世界。
“傑基爾!希望你好點了。”律師抬頭沖他喊道。
博士憂鬱地搖了搖頭。“我情況很糟,厄特森,”他說,“我的日子不會長了,感謝上帝!”
“你在屋裡關的時間太久了,應該多出來活動活動,像我和恩菲爾德一樣……順便介紹一下,這是我表弟,恩菲爾德先生……來吧!戴上帽子,出來稍微蹓躂一會兒。”
“你真好,”博士說,“但是不行啊!不可能的。我很想請你和思菲爾德先生進來坐坐,但我這兒有點亂,不像樣子……”
“沒關係,”律師謙和地說,“我們就在下面和你談一會兒,這就挺好。”
“這太好了——”醫生微笑著,可話還沒說完,笑容就不見了,換成一臉無助;擔心和恐懼的神情,下麵的兩位都看見了,但只瞥到一眼,窗戶就“呯”地一聲關上了。兩個人互相看看,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院子。他們默不作聲地穿過小街,一直來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厄特森先生這才轉身看了看他的夥伴,倆人的臉色一樣蒼白。傑基爾博士臉上的表情讓他們為他感到深深地難過。
“上帝保佑他!”厄特森先生喃喃說道,“上帝保佑這個可憐人!”
但恩菲爾德先生只是嚴肅地點了點頭,繼續走路,一句話也沒說。
7 最後一夜
轉眼到了三月份,一天晚飯後,厄特森先生坐在爐火邊,一瞼驚訝之色,因為來了一位客人,是傑基爾博士的僕人普爾,老人家看上去面無人色,充滿了恐懼。
“厄特森先生,”他說,“出事了。”
“來,坐到火邊,慢慢說。”
“博士把自己鎖在書房裡,不出來了,先生。”
“這不是常事嗎?”律師說,“你和我一樣清楚你的主人的習慣,他不是經常把自己鎖起來嗎?”
“是,可是這次不一樣,太可怕了,先生,有一個星期了,我再也受不了啦。”
他停下來,低頭盯著地板。
“來吧,普爾,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律師輕輕地說道。
“主人遇到了可怕的事,我說不清楚,可是……求求您先生,能跟我一起去親自瞧瞧嗎?”
厄特森先生立刻拿來自己的大衣,戴上帽子。
“謝謝,先生,”普爾滿心感激地嘟噥著。
他們動身去傑基爾博士的家。那是個狂風呼嘯、風雨交加的晚上,厄特森先生感到街上不同尋常地空曠和孤獨。到了廣場附近,風沙飛揚,細細的小樹猛烈地搖擺著,亂七八糟、奇形怪狀的黑雲飄過蒼白、昏暗的月亮。
“先生,”普爾說,“我們到了,但願沒出亂子。”他小心翼翼地敲門,門開了一道縫,裡面傳出來一個聲音:“是你嗎,普爾?”
“沒錯,開門吧。”
他們走進大廳,裡面燈火通明,火燒得很旺,屋裡擠滿了人——所有的僕人都在,好像一群嚇壞了的孩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律師問,“你們都在這兒幹什麼?主人是會不高興的。”
“他們都害怕,”普爾輕聲說。沒人說話,一個小女僕抑制不住,哭出聲來。
“別嚎了!”普爾提高嗓門喊了一聲,努力把自己的恐懼壓下去。“去,拿枝蠟燭來,我們馬上把這事弄個水落石出。厄特森先生,請跟在我後面。”他在前面引路,穿過後花園朝實驗室走去。
“先生,請您把腳步放輕點,我想讓您聽聽,但您可別讓他聽見了。先生,要是他讓您進去,千萬別進去!”
厄特森先生嚇得心中一緊,但他馬上鼓起勇氣,跟著僕人進了實驗室,來到樓梯下。
“在這兒等著,先生,仔細聽著,”普爾低聲說。而他自己抑制住恐懼,上了樓梯,敲了敲書房的門。
“先生,厄特森先生想見您,”他叫道。
“告訴他,我不能見任何人。”書房裡傳出一個聲音。
“謝謝您,先生,”普爾說完,又領著厄特森先生穿過花園回到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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