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ly 29, 2017

世界名著 小說全文 《安妮日記》The Diary of Anne Frank part 6

如喜歡此書,請購買正版數字或實體書。



Part 6 原文 :

                我們都圍坐在樓上的桌子旁,正等著用咖啡和上等白蘭地迎接這位新到的客人。梅愛樸首先把他領進了起居室。他一下子就認出了我們的傢俱,但他當時決不會想到我們這一幫子人就在他的腦袋上方。當梅愛樸把真相告訴他以後,杜塞爾驚得都快暈死過去了。好在梅愛樸沒給他多少暈乎的時間就直接領他上了樓。杜塞爾一屁股倒在椅子裡,一句話不說,把我們一一打量了一番,就好像他剛剛才認識我們似的。片刻過後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你們不是,在比利時嗎?軍車沒來嗎,那天,逃跑沒成功嗎?我們向他解釋了一切,告訴他我們有意散佈了士兵和軍車的事情,就是想糊弄外人,特別是德國人,不想讓他們發現我們。
                杜塞爾再次被這一絕妙的設計弄得啞口無言,待他稍稍回過神來之後,他開始細細地打量我們這個超級實用的精緻的密室,除了驚訝還是不發一言。我們一起吃了午飯。隨後他打了個盹兒,再起來跟我們喝茶,把自己的東西整了整(梅愛樸已經提前幫他把東西拿過來了),特別是在他收到了下面這份列印出來的密室條例(凡·達恩製作)之後,他就更有在家的感覺了。密室創意:作為猶太人及其同類臨時居所而設立的特殊機構。全年開放:這裡美麗、安靜,遠離森林,位於阿姆斯特丹的心臟地帶。可乘1317路電車抵達,也可開車或騎自行車。特殊情況下,如果德國人禁止使用上述交通方式,也可步行。
           住宿:免費。特殊訓練:免費減肥。自來水:浴室及牆裡牆外均有供應(天呐,不能洗澡)。儲藏室:特大,可供各類物資的儲存。私有電臺:可直接與倫敦、紐約、特拉維夫及其它各電臺聯繫。本服務僅供房客晚6:00後可以享用。所有電臺開放,須知除播放古典音樂節目外,不得收聽德國電臺。休息時間:晚10:00到次日早晨7:30。星期天10:15。如條件允許,房客白天可以休息,謹遵指令。為公共安全計,休息時間必須高度警惕!!
假日:(戶外)無限延期。語言的使用:所有時間小聲說話,這是命令!所有文明的語言都可以使用,所以當然不得使用德語!課程:每週一次書面速記課。英語、法語、數學和歷史為常規課。小型寵物:有特殊部門負責(需申請)。必須善待一切寵物(害蟲除外)。就餐時間:早餐,除星期天和銀行節假日外每日上午9:00。逢星期天和銀行節假日約為上午11:30。午餐,少吃,下午1:151:45。晚餐,冷或熱食,無確定時間(依新聞廣播而定)。義務:房客必須隨時參與公共事務。沐浴:星期天從上午9:00開始洗滌池對所有房客開放。也可選用廁所,廚房,私人辦公室或主辦公室,隨性而定。酒精飲料:謹遵醫囑。你的,安妮。
                19421119日,星期四親愛的姬迪,杜塞爾真是個很好的人,正如我們大家所設想的那樣。和我分享小臥室在他看來當然不成問題。說實話我是不太情願陌生人使用我的東西的,但只要有恰當的理由,人們還是應該隨時做些犧牲的,所以我很樂意幫些小忙。要是我們能救一個人,其它的一切就都是次要的問題,這是爸爸說的,絕對正確。杜塞爾來的第一天就立刻問了我一大堆問題:那個打雜女工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可以使用浴室?什麼時候可以使用衛生間?你可能會覺得好笑,但這些事情在一個藏身的地方可沒那麼簡單。白天我們決不能吵鬧,以免被樓下的人聽見;
要是有外人在,比如說那個打雜的女工,那我們就得格外小心。我把這一切都非常仔細地對杜塞爾作瞭解釋。但有件事情真把我逗樂了:他的反應實在是太慢了。每件事情他都要問兩次以上,但看樣子還是記不住。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會慢慢好起來吧,眼下也只是突然的變化令他特別不安。除此之外一切順利。杜塞爾跟我們講了好多外面的事情,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久違了。他講的都是些讓人難過的消息。無數朋友和熟人全都遭受了可怕的命運。一晚又一晚灰綠色的軍車隆隆地從大街上駛過。德國人挨家挨戶地追查每幢房子裡有沒有猶太人。要是有的話,那麼全家人就都得立刻動身。
要是沒找到什麼人,他們就會接著去下一幢房子。除了躲起來沒有人能逃脫他們的追捕。他們大都拿著名單穿街走巷,也只有在他們確信能大撈一把的情況下才會按門鈴。有時候他們也會為了鈔票放人,每個人的價格可高了。這一切看起來很像過去對奴隸的搜獵。但這絕對不是鬧著玩的;太悲慘了。晚上天黑的時候,我經常看到一排排善良的人們身後跟著哭喊的小孩沒完沒了地往前走,由一兩個傢夥看著,對他們拳腳相加直到他們快要摔倒為止。無人能倖免,老人、嬰兒、孕婦、病人,全都加入到死亡的行列中。
我們能躲在這兒有多幸運呵,受到這麼好的照顧,無人打擾。除了眼望自己最親近的人受到傷害卻無能為力帶來的焦慮之外,我們用不著為任何事情操心。睡在溫暖的床上我都覺得自己有罪,我的那些親愛的朋友們有的可能已經被打倒,有的可能在這樣寒冷的夜晚掉進了某個下水道裡。一想到最親密的夥伴可能已經落入了人世間那些最兇殘的畜生的魔爪我就不寒而慄。全都因為他們是猶太人啊!你的,安妮。
19421120日,星期五親愛的姬迪,我們誰也不知道究竟該怎樣承受這一切。關於猶太人的消息直到現在才開始鑽入我們的內心,我們都覺得最好還是盡力保持樂觀的心情。時不時地,每當梅愛樸說出某個朋友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媽媽和凡·達恩太太總會難過地哭起來,這讓梅愛樸覺得還是不要跟我們講那麼多的好。可是杜塞爾立刻會被逼著追問各方面的詳情,他跟我們講的那些故事真是令人毛骨悚然,讓人想忘都忘不掉。但只要這些恐怖的故事在我們腦海裡的印象稍稍淡去的時候,我們就還會繼續彼此開著玩笑,打打鬧鬧。面對目前的處境終日愁眉苦臉不僅對我們自己毫無益處,也幫不了外面的人。
把我們的密室變成一個愁苦的密室就是我們的目的嗎?無論我在做什麼都非要想著那些在外面的人嗎?假如某件事情就是想讓我笑,我難道就非要立刻忍住並為自己的快活而感到羞恥嗎?難道我就該整天哭喪著臉嗎?不,我不能那麼做。再說了,也總會有愁苦消散的時候的。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愁苦,不過是純個人的,只是跟我剛剛跟你講過的那些悲慘和不幸比起來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最近我開始覺得自己很孤獨。我被巨大的空虛包圍著。以前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我的快活,我的頑皮,終日我的腦子裡全都是我那些可愛的女友們。現在我不是想著讓人鬱悶的事情就是想著自己。
如今我總算發現,儘管爸爸的確是個很可愛的人,但他決不能代替全部那些逝去的日子在我心中留下的記憶。可我為什麼要用這些愚蠢的事情來煩你呢?我真是個望恩負義的人啊,姬迪,這我曉得。可是只要我稍微多想一點,我的腦子立刻就會漂浮起來,最要命的是我還不得不去想所有那些悲慘的遭遇!你的,安妮。
                19421128日,星期六親愛的姬迪,我們的電用得太多了,超過了我們的配給。結果是我們必須得非常節約著用,否則就有可能斷電。想想吧,連續兩個禮拜沒有燈,想著倒是挺快活,但說不定根本就用不著哩!下午四點或四點半一過天就黑得沒法讀書。我們用各種瘋狂的方式來打發時間:猜謎,在黑暗中鍛煉身體,講英語和法語,評論書籍。但所有這一切終會有膩味的時候。昨晚我有了新發明:用一付高倍雙筒望遠鏡偷看我們後邊的人家裡亮燈的房間。白天甚至把窗簾拉開一釐米的縫隙都不行,但天黑以後就一點事兒都沒有了。我以前從來都不曉得鄰居原來都是這麼有意思的人,最起碼我們的鄰居是這樣的。
我發現一對夫婦在吃飯,有一家人正忙著放電影;對面的那個牙醫正在伺候一個老太太,看他的樣子顯然受驚不小。大家總說杜塞爾先生跟小孩子處得特別好,特別喜歡他們。現在他總算展露了他的英雄本色:一個十足老掉牙的教官,一個訓起人來沒完沒了的傳教士。我真是好命呵!竟然能跟一位尊貴的爵爺同處一室--而且還是那麼小的房間。既然我被公認為是三個小孩中最不聽話的一個,我就一切都得忍著,都得裝聾作啞,為了逃避那些老套的沒完沒了的斥責和告誡。可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他真是個讓人恐怖的告密者,他隨時都會偷偷摸摸地跑到人家的媽媽跟前去說一通。
結果這邊才剛挨了他一頓訓,媽媽又會再來一次,風力和上一次一樣強勁,緊接著,如果我夠幸運的 話立刻還會被叫到凡·達恩太太面前作一番必要的陳述,那可就是實實在在的颶風了!說實在的,你可千萬別以為要當好一個躲藏起來的超級挑剔的大家庭裡的壞教養的核心人物是件容易的事情。晚上當我躺在床上回想著那麼多加在我頭上的罪名和毛病的時候,我會越想越糊塗,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全看我當時的心情了。然後我就會在一種呆乎乎的狀態中睡著了,還念念不忘自己現在到底怎麼樣,該不該這樣;我到底想怎麼樣,該不該那樣。噢,蒼天在上,我現在把你也拖進了泥潭。
原諒我吧,我不喜歡隨隨便便把寫好的東西劃掉,特別是在如今紙張短缺的情況下更不應該浪費紙。所以我只能懇求你最後那段話就別讀了吧,當然也別去弄明白它是什麼意思,因為你終究不會明白的!你的,安妮。
           1942127日,星期一親愛的姬迪,今年的哈努卡節和聖·尼古拉節差不多同時過,只差一天。光明節我們沒有死命折騰,只給每個人送了點小禮物,點了蠟燭。因為蠟燭緊張所以我們也只點了十分鐘,但是只要能唱歌這也就足夠了。凡·達恩先生做了一個木頭的蠟燭架,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星期六,也就是聖·尼古拉節之夜,特別快活。梅愛樸和愛麗跟爸爸小聲嘀咕了好半天,惹得我們都很好奇,我們也自然地以為一定要出什麼事兒了。果真如此。八點整我們一行在一片黑暗中依次沿著木樓梯下去穿過過道進入了那間黑乎乎的房間(我還真的有點害怕,但願還能安全返回)。
房間裡沒有窗戶,我們可以點上燈。一切就緒,爸爸打開了那個大廚櫃。噢!太漂亮了,我們全都歡呼起來。櫃子的角落裡立著一個用聖·尼古拉紙裝飾的大籃子,頂上還有一付黑彼得的面具。我們立刻拎著籃子上了樓。每人都有一份可愛的小禮物,還配了一首可愛的詩。我得了一個洋娃娃,她的裙子是一個可以用來盛小玩意兒的口袋;爸爸得到了一付書擋,玲琅滿目。怎麼說這可都是個好主意,因為我們大家都沒有過過聖·尼古拉節,這樣的開始真是好。你的,安妮。
                19421210日,星期四 親愛的姬迪,凡·達恩先生以前是做肉、香腸和香料生意的。也正是他在這方面的學問爸爸才請他共事的。現在他可要為我們展示一把他在香腸方面的才藝了,實在不賴。我們採購了很多肉(當然是私下交易),以備不時之需。首先看一塊塊的肉從絞肉機裡鑽過去就很好玩兒,兩三趟之後,再往絞好的肉裡添加所有的配料攪拌,再用一個噴嘴往腸子裡灌,香腸就是這麼做的。當天的晚飯我們吃的就是炸香腸肉外加泡菜。但戈爾德蘭香腸一定要先徹底晾乾,所以我們就把它們掛在用線綁在天花板上的一根杆子上。
每個走進這個房間的人只要瞥一眼那一串串香腸的陣勢就忍不住要笑起來。它們的樣子實在是太滑稽了!房間裡一片繁忙的景象。凡·達恩先生敦實的身體上綁著一圈他老婆的圍裙(看起來比他實際的樣子胖多了!),正忙著弄肉。他手上沾滿了血,臉紅撲撲的,圍裙上斑斑點點,看起來活像個屠夫。凡·達恩太太則同時要忙活好幾樣事情,從一本書上學荷蘭語,攪和肉湯,盯著已經做好的肉,還得不停地因為受傷的肋骨哀聲歎氣。凡是喜歡用一些可笑的鍛煉來瘦臀的上了年紀的婦女都這樣!杜塞爾的一隻眼睛發炎了,正在爐火邊用春黃菊茶清洗。
皮姆則搖搖晃晃地坐在一把椅子裡,從窗戶射進來的一束陽光照在他身上。我想風濕病還在折磨著他吧,因為他弓著身子坐在那兒,一臉苦相地看著凡·達恩先生幹活兒。他看上去真像老人院裡的乾癟老頭。彼得正在房間裡圍著他的貓練雜技。媽媽,瑪格特和我在削土豆皮,當然了因為我們的心思全放在了凡·達恩先生那頭,誰也沒把自己手上的活兒幹好。杜塞爾的牙科總算開張了。為了調調胃口,就讓我來給你講講他的第一個病人吧。媽媽當時正在熨衣服;凡·達恩夫人則第一個接受了嚴峻挑戰。她勇敢地走上去坐在房間中央的一把椅子上。
杜塞爾先生則開始一本正經地打開他的藥箱子,找我們要了點科隆香水當消毒用,要了凡士林代替蠟。他打量著凡·達恩太太的口腔,盯上了其中的兩顆牙齒,一碰,凡太太立刻皺起了臉,一副快要斷氣的樣子,一邊發出斷斷續續的慘叫聲。經過漫長的檢查之後(只是凡·達恩太太這麼以為,實際時間其實還不到兩分鐘),杜塞爾開始刮洗其中的一個窟窿。別,別害怕呀--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只見病人胡亂地朝著四面八方又掄胳膊又蹬腿,直到杜塞爾突然撒了手--完了,刮刀卡在凡·達恩太太的牙齒裡了。
這回油塊兒真是掉到火堆裡了!她大叫起來(有這樣的儀器卡在嘴裡,你可以想想那聲音有多大吧),拼命地想要把那東西從嘴裡拔出來,結果卻越弄越深。杜塞爾先生雙手叉著腰站在一旁平靜地觀賞著眼前的這幕小喜劇。其他的觀眾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笑起來。我們可真是壞,因為要是換了我自己我敢肯定叫的聲音一定會更大的。一頓扭曲,蹬踢,尖叫和哀嚎之後,她總算解放了,而杜塞爾先生也接著幹他的活兒,整個兒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這回他俐落極了,凡·達恩太太也沒有時間再玩什麼新花樣。
不過他這一輩子恐怕都沒有碰到過這麼多幫忙的人。其中有兩位助手貢獻特別大:凡·達恩和我表現尤佳。整個場景看上去就像中世紀時期的一幅畫,畫的名字是在工作的江湖郎中。不過與此同時,病人可沒有那麼多耐心;她還得把一隻眼睛留給她的湯和她的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近期內凡·達恩太太肯定是不會再來求醫了!你的,安妮。
                19421213日,星期天親愛的姬迪,我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大辦公室裡,透過窗簾縫看著外面。已經是傍晚了,但光線還可以讓我給你寫信。看著匆匆走過的行人,那景象真是奇妙。他們看上去一個個都好像特別匆忙,好像隨時都會摔倒似的。那些騎著自行車的人,你的眼睛簡直都跟不上他們的速度。我甚至連騎車子的人是男是女都來不及看清楚。住在附近的人樣子可不大雅觀。特別是小孩子特別髒,你就是握著根長杆子都不會想碰他們一下。都是些真正的貧民窟的小鬼們,一個個拖著長長的鼻涕。他們講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昨天下午瑪格特和我就在這洗的澡,我說,想像一下,我們就從這兒用魚竿把那些走過去的小孩子一個一個釣上來,給他們每個人洗個澡,抹個臉,把他們的衣服補一補再放他們走,然後再......’瑪格特打斷了我,到明天他們就還會跟從前一樣髒一樣破爛的。但我講的其實都是廢話,何況可以看的東西還有的是,汽車,輪船,還有雨。我特別喜歡電車開動時發出的尖叫聲。人們變化最大的莫過於對自己的看法。他們就像木馬一樣轉呀轉呀,從猶太人轉到吃的,再從吃的轉到政治。說到猶太人,我想順便告訴你,昨天我透過窗簾看到兩個猶太人。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實在是一種可怕的感受,就好像自己背判了他們一樣,眼睜睜地在一旁觀望著他們的悲慘。就在對面有一戶船屋人家,裡面住著船夫和他的家人。他有一條喜歡叫喚的狗。只要一聽那叫聲,瞥見它的尾巴,我們就知道是那條小狗,我們總看見它終日在碼頭上閒蕩。嗚!現在開始下雨了,大部分人都躲在雨傘底下。除了雨衣和一晃而過的某個人的帽沿兒我什麼也看不見。其實我也用不著看到更多的東西。慢慢地我已經能夠瞥一眼就能認出所有的女人,有被土豆撐肥了的,有穿著或紅或綠的大衣的,還有破爛的高跟鞋和她們胳膊底下夾的包。
她們的臉看上去或惡或善,全要看他們丈夫的脾氣怎麼樣了。你的,安妮。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