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ly 26, 2017

世界名著 小說全文 魯濱遜漂流記 Robinson Crusoe || part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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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4 原文  

  我懷著這種感恩的心情,度過了我在島上的最後幾年。在我和星期五相處的三年中,因為有許多時間同他談話,日子過得完滿幸福,如果在塵世生活中真有 "完滿幸福"的話。這野人現在已成了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甚至比我自己還要虔誠。

  當然,我完全有理由希望,並為此我要感謝上帝,我們兩人都能成為真正悔罪的人,並從悔罪中得到安慰,徹底洗心革面,改過自新。在這裡,我們有《聖經》可讀,這就意味著我們離聖靈不遠,可以獲得他的教導,就像在英國一樣。

  我經常誦讀《聖經》,並儘量向他解釋《聖經》中那些詞句的意義。星期五也認真鑽研,積極提問。這使我對《聖經》的知識比一個人閱讀時鑽研得更深,瞭解得更多了。這一點我前面也已提到。此外,根據我在島上這段隱居生活的經歷,我還不得不提出一點自己的體會。我覺得關於對上帝的認識和耶穌救人的道理,在《聖經》中寫得這樣明明白白,這樣容易接受,容易理解,這對人類實在是一種無限的、難以言喻的幸福。因為,僅僅閱讀《聖經》,就能使自己認識到自己的責任,並勇往直前地去擔負起這樣一個重大的任務:真誠地懺悔自己的罪行,依靠救主耶穌來拯救自己,在實踐中改造自己,服從上帝的一切指示;而所有這些認識,都是在沒有別人的幫助和教導下獲得的(這兒的"別人",我是指自己的同類——人類),而只要自己閱讀《聖經》就能無師自通。

  而且,這種淺顯明白的教導,還能啟發這個野人,使他成為我生平所少見的虔誠的基督徒。

  至於世界上所發生的一切有關宗教的爭執、糾纏、鬥爭和辯論,無論是教義上微細的分別,還是教會行政上的種種計謀,對我們來說,都毫無用處。並且,在我看來,對世界上其他人也毫無用處。我們走向天堂最可靠的指南就是《聖經》——上帝的語言。感謝上帝,上帝的聖靈用上帝的語言教導我們,引導我們認識真理,使我們心悅誠服地服從上帝的指示。所以,即使我們十分瞭解造成世界上巨大混亂的那些宗教上的爭執,在我看來對我們也毫無用處。現在,我還是把一些重要的事情,按發生的先後順序,繼續講下去吧。

  我和星期五成了好朋友,我說的話,他幾乎都能聽懂;他自己的英語儘管說得不太地道,但已能相當流利地與我交談了。這時,我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他,特別是我怎樣流落到這小島上來,怎樣在這兒生活,在這兒已多少年了等等。我又把火藥和子彈的秘密告訴了他,因為,在他看來,這確實是個秘密,並教會了他開槍。我還給了他一把刀,對此他高興極了。我又替他做了一條皮帶,皮帶上掛了一個佩刀的搭環,就像在英國我們用來佩刀的那種搭環。不過,在搭環上,我沒有讓他佩腰刀,而是給他佩了把斧頭,因為斧頭不僅在戰鬥時可以派用場,而且在平時用處更多。

  我把歐洲的情況,特別是我的故鄉英國的情況,說給他聽,告訴他我們是怎樣生活的,我們怎樣崇拜上帝,人與人之間又怎樣互相相處,以及怎樣乘船到世界各地做生意。我又把我所乘的那條船出事的經過告訴他,並指給他看沉船的大致地方。至於那條船,早已給風浪打得粉碎,現在連影子都沒有了。

  我又把那只小艇的殘骸指給他看,也就是我們逃命時翻掉的那只救生艇。我曾經竭盡全力想把它推到海裡去,但怎麼使勁小艇都分毫不動。現在,這小艇也已差不多爛成碎片了。星期五看到那只小艇,站在那裡出神了好一會兒,一句話也不說。我問他在想些什麼。他說,"我看到過這樣的小船到過我們的地方。"我好半天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最後,經過詳細追問,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曾經有一隻小艇,同這只一模一樣,在他們住的地方靠岸,而且,據他說,小艇是給風浪沖過去的。由此,我馬上聯想到,這一定是一隻歐洲的商船在他們海岸附近的海面上失事了,那小艇是被風浪打離了大船,飄到他們海岸上。當時,我的頭腦真是遲鈍極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人也許從失事的船隻上乘小艇逃生,到了他們那邊。至於那是些什麼人,我當然更是想都沒有想過。因此,我只是要星期五把那只小艇的樣子詳詳細細地給我描繪一番。

  星期五把小艇的情況說得很清楚。後來,他又很起勁地補充說:"我們又從水裡救出了一些白人。"這才使我進一步瞭解了他的意思。我馬上問他小艇上有沒有白人。他說:"有,滿滿一船,都是白人。"我問他有多少白人,他用手指頭扳著告訴我,一共有十七個。我又問他們現在的下落。他回答說:"他們都活著,他們就住在我們的部落裡。"他的話馬上使我產生了新的聯想。我想,那些白人一定是我上次在島上看到出事的那條大船上的船員。他們在大船觸礁後,知道船早晚會沉沒,就上小艇逃生了。他們到了野人聚居的蠻荒的海岸上了岸。

  因此,我更進一步仔仔細細地打聽了那些白人的下落。星期五再三告訴我,他們現在仍住在那裡,已經住了四年了。野人們不去打擾他們,還供給他們糧食吃。我問他,他們為什麼不把那些白人殺了吃掉呢?星期五說:"不,我們和他們成了兄弟。"對此,我的理解是,他們之間有一個休戰協議。接著,他又補充說: "他們只是打仗時吃人,平時是不吃人的。"這就是說,他們只吃戰爭中所抓到的俘虜,平時一般是不吃人的。

  此後過了很久,有一天,天氣晴朗,我和星期五偶然走上島東邊的那座小山頂。在那兒,也是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裡,我曾看到了美洲大陸。當時,星期五全神貫注地朝大陸方向眺望了一會兒,忽然出乎意外地手舞足蹈起來,還把我叫了過去,因為我恰好不在他身邊,離開他還有幾步路。我問他是怎麼回事。他說: "噢,真高興!真快活!我看到了我的家鄉,我看到了自己的部落了!"這時,我只見他臉上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欣喜。他雙眼閃閃發光,流露出一種熱切興奮和神往的神色,仿佛想立刻返回他故鄉去似的。看到他這種心情,我胡思亂想起來。我對星期五不由起了戒心,因而與他也不像以前那樣融洽了。我毫不懷疑,只要星期五能回到自己的部落中去,他不但會忘掉他的宗教信仰,而且也會忘掉他對我的全部義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我的情況告訴他部落裡的人,說不定還會帶上一兩百他的同胞到島上來,拿我來開一次人肉宴。那時,他一定會像吃戰爭中抓來的俘虜那樣一樣興高采烈。

  我的這些想法實在大大冤枉了這個可憐的老實人。為此,我後來對他感到十分歉意。可是,當時我的疑慮有增無已,一連好幾個星期都不能排除。我對他採取了不少防範的措施,對待他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友好,那樣親熱了。這樣做,我又大大地錯了。其實,他和從前一樣,既忠實,又感恩,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些事情上去。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他既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又是一位知恩圖報的朋友。他的這種品質實在使我非常滿意。

  可是,在我對他的疑懼沒有消除之前,我每天都要試探他,希望他無意中會暴露出自己的思想,以證實我對他的懷疑。可是我卻發現,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誠實無瑕,實在找不出任何可以讓我疑心的東西。因此,儘管我心裡很不踏實,他還是贏得了我的信任。在此期間,他一點也沒有看出我對他的懷疑,我也沒有根據疑心他是在裝假。

  有一天,我們又走上了那座小山。但這一次海上霧濛濛的,根本看不見大陸。我對星期五說:"星期五,你不想回到自己的家鄉,回到自己的部族去嗎?"他說: "是的,我很想回到自己的部族去。"我說:"你回去打算做什麼呢?你要重新過野蠻生活,再吃人肉,像從前那樣做個食人生番嗎?"他臉上馬上顯出鄭重其事的樣子,拼命搖著頭說:"不,不,星期五要告訴他們做好人,告訴他們要祈禱上帝,告訴他們要吃穀物麵包,吃牛羊肉,喝牛羊奶,不要再吃人肉。"我說:"那他們就會殺死你。"他一聽這話,臉上顯出很莊重的神色說:"不,他們不會殺我。他們愛學習。"他的意思是說,他們願意學習。接著,他又補充說他們已經從小艇上來的那些有鬍子的人那兒學了不少新東西。然後,我又問他是否想回去。他笑著對我說,他不能遊那麼遠。我告訴他,我可以給他做條獨木舟。他說,如果我願意跟他去,他就去。"我去?"我說,"我去了他們不就把我吃掉了?""不會的,不會的,"他說,"我叫他們不吃你。我叫他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他的意思是說,他會告訴他們我怎樣殺死了他的敵人,救了他的命。所以,他會使他們愛我。接著,他又竭力描繪他們對待那十七個白人怎麼怎麼好。那些白人是在船隻遇難後上岸到他們那兒的,他叫他們"有鬍子的人"

  從這時期,我得承認,我很想冒險渡海過去,看看能否與那些有鬍子的人會合。我毫不懷疑,那些人不是西班牙人,就是葡萄牙人。我也毫不懷疑,一旦我能與他們會合,就能設法從這兒逃走。因為,一方面我們在大陸上;另一方面,我們成群結夥,人多勢眾。這要比我一個人孤立無援,從離大陸四十海裡的小島上逃出去容易多了。所以,過了幾天之後,我又帶星期五外出工作,談話中我對他說,我將給他一條船,可以讓他回到自己的部族那兒去。為此,我把他帶到小島另一頭存放小船的地方。我一直把船沉在水底下,所以,到了那兒,我先把船裡的水排幹,再讓船從水裡浮上來給他看,並和他一起坐了上去。

  我發覺他是一個駕船的能手,可以把船劃得比我快一倍。

  所以,在船上,我對他說:"好啦,星期五,我們可以到你的部族去了嗎?"聽了我的話,他楞住了。看來,他似乎是嫌這船太小,走不了那麼遠。這時,我又告訴他,我還有一隻大一點的船。於是,第二天,我又帶他到我存放我造的第一隻船的地方,那只船我造了卻無法下水。他說,船倒是夠大。可是,我一直沒有保護它,在那兒一躺就是二十二、三年,被太陽曬得到處乾裂並朽爛了。星期五告訴我,這樣的船就可以了,可以載"足夠的食物、飲水和麵包。"他是這樣說的。

  總之,我這時已一心一意打算同星期五一起到大陸上去了。我對他說,我們可以動手造一條跟這一樣大的船,讓他坐著回家。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臉上顯出很莊重、很難過的樣子。我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他反問我道:"你為什麼生星期五的氣?我做錯了什麼事?"我問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並告訴他,我根本沒有生他的氣。"沒有生氣!沒有生氣!"他把這句話說了一遍又一遍。"沒有生氣為什麼要把星期五打發回家?"我說:"星期五,你不是說你想回去嗎?""是的,是的,"他說,"我想我們兩個人都去,不是星期五去,主人不去。"總而言之,沒有我,他是絕不想回去的。我說,"我去!星期五,我去那兒有什麼事好做呢?"他馬上回答說:"你可以做很多、很多的好事。你可以教我們這些野人,使他們成為善良的人,有頭腦的人,和氣的人。你可以教他們認識上帝,祈禱上帝,使他們過一種新的生活。""唉,星期五,"我說,"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啊?我自己也是一個無知的人啊!""你行,你行,"他說,"你能把我教好,也就能把他們大家都教好。 ""不行,不行,星期五,"我說,"你一個人去吧,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兒,仍像以前一樣過日子吧。"他聽了我的話,又給弄糊塗了。他登時跑去把他日常佩帶的那把斧頭取來交給我。  "你給我斧頭幹什麼?"我問他。"拿著它,殺了星期五吧!"他說。"我為什麼要殺星期五呢?"我又說。他馬上回答說:"你為什麼要趕走星期五呢?拿斧頭殺了星期五吧,不要趕他走。"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態度十分誠懇,眼睛裡噙著眼淚,簡言之,我一眼就看出,他對我真是一片真情,不改初衷。因此,我當時就對他說,只要他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再也不打發他走了。這話我後來還經常反反復複對他說了無數次。

  總之,從他全部的談話看來,他對我的情意是堅定不移的,他絕對不願離開我。他之所以想回到自己的家鄉去,完全是出於他對自己部族的熱愛,並希望我一起去對他們有好處。可是,我去了是否對他們會有用處,我自己卻毫無把握,因此,我也不想為此而去對面的大陸。但是,我心裡一直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希望我能從這兒逃走。這種願望的根據,就是從他的談話裡得知那邊有十七個有鬍子的人。因此我馬上就跟星期五一起,去找一顆可以砍伐的大樹,拿它造條大一點的獨木舟,以便駕著它到對面的大陸上去。這島上到處是樹木,足夠用來造一支小小的船隊,而且不僅僅是造一支獨木舟的船隊,而是可以造一支大船的船隊。但我的主要目的,是要找一棵靠近水邊的樹。這樣,造好之後就可以下水,避免我上次犯的錯誤。

  最後,星期五終於找到了一棵。用什麼木料造船,他要比我內行得多。直到今天,我還說不上我們砍下來的那棵樹叫什麼名字,只知道樣子像熱帶美洲的黃金木,或者是介於黃金木和中南美的紅杉之間的樹。那種紅杉又稱巴西木,因為這樹的顏色和體味都與這兩種樹相似。星期五打算用火把這棵樹燒空,造成一隻獨木舟,但我教他用工具來鑿空。我把工具的使用方法告訴他之後,他立即很機靈地使用起來了。經過一個月左右的辛勤勞動,我們終於把船造好了,而且造得很好看。我教星期五怎樣使用斧頭後,我倆用斧頭把獨木舟的外殼砍削得完全像一條正規的小船。這以後,我們差不多又花了兩星期的工夫,用大轉木一寸一寸地推到水裡去。一旦小船下水,我們發現它載上二十個人也綽綽有餘。

  船下水後,雖然很大,可是星期五駕著它迴旋自如,搖槳如飛,真是又靈巧又敏捷,使我大為驚異。於是我就問他,我們能不能坐這只船過海。"是的,"他說,"我們能乘它過海,就是有風也不要緊。"可是,我對船另有設計,星期五對此就一無所知了。我要給獨木舟裝上桅杆和船帆,還要配上錨和纜索。說到桅杆,那倒容易。我選了一根筆直的小杉樹,這種樹島上到處都是,附近就找到了一棵。我讓星期五把樹砍下來,並教他削成桅杆的樣子。可是船帆就有點傷腦筋了。我知道我藏了不少舊船帆,或者說有不少塊舊帆布。但這些東西已放了二十六年了,也沒有好好保管,因為以前我從來沒有想到這些東西還會有什麼用處。因此,我毫不懷疑,那些舊帆布早已爛掉了。事實上,大部分也確實爛掉了。可是,從這些爛帆布中間,我還是找到了兩塊帆布,看上去還不錯,於是就動手用來做船帆。因為沒有針,縫製起來就十分費力費時。花了不少力氣,才勉強做成一塊三角形的東西,樣子醜陋不堪。那船帆的樣子像我們英國的三角帆;用的時候,帆杆底下裝一根橫木,船篷上再裝一根橫木,就像我們大船的救生艇上裝的帆一樣。這種帆我是駕輕就熟了。因為我從巴巴里逃出來的那艘長艇上,裝的就是這種帆。關於這件事,我在本書的第一部分已詳細敘述過了。

  這最後一項工作,差不多花了我兩個月左右的功夫,因為我想把製造和裝備桅杆和船帆的工作做得盡可能完美無缺。此外,我還配上小小的桅索以幫助支撐桅杆。我在船頭還做了個前帆,以便逆風時行船。尤其重要的是,我在船尾還裝了一個舵,這樣轉換方向時就能駕禦自如了。我造船的技術當然不能算高明,然而知道這些東西非常有用,而且是必不可少的,也就只好不辭辛勞,盡力去做了。在製造過程中,我當然幾經試驗和失敗。如果把這些都計算在內,所花費的時間和力氣,和造這條船本身相差無幾。

  小船裝備完畢,我就把使用帆和舵的方法教給星期五。他當然是個划船的好手,可是對使用帆和舵卻一竅不通。他見我用手掌舵,駕著小舟在海上往來自如,又見那船帆隨著船行方向的變化,一會兒這邊灌滿了風,一會兒那邊灌滿了風,不禁大為驚訝——簡直驚訝得有點發呆了。可是,不久我就教會了他使用舵和帆,很快他就能熟練駕駛,成了一個出色的水手。只是羅盤這個東西,我卻始終無法使他理解它的作用,好在這一帶很少有雲霧天氣,白天總能看到海岸,晚上總能看到星星,所以也不大用得著羅盤。當然雨季情況就不同了,可是雨季一般誰都不出門,不要說出海航行了,就是在島上走走也很少。

  我流落到這個荒島上,現在已經是第二十七個年頭了,雖然最後三年似乎可以不算在裡面。因為自從我有了星期五作伴,生活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我像過去一樣,懷著感激的心情,度過了我上島的紀念日。假如我過去有充分的理由感謝上帝的話,那現在就更如此了。因為現在我有更多的事實表明上帝對我的關懷,並且在我面前已呈現了極大的希望,我可以很快脫離大難,成功的可能性也極大。我心裡已明確地感覺到,我脫離大難的日子為期不遠,知道自己在這兒不會再呆上一年了。儘管如此,我仍像過去一樣,照樣耕作、挖土、種植、打圍籬。另外就是採集和曬制葡萄乾這些日常工作,一切都如常進行。

  雨季快到了,那時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只好呆在家裡,為此,我得先把我們的新船放置妥當。我把船移到從前卸木排的那條小河裡,並趁漲潮時把它拖到岸上。我又叫星期五在那裡挖了一個小小的船塢,寬度剛好能容得下小船,深度剛好在把水放進來後能把船浮起來。然後,趁退潮後,我們又在船塢口築了一道堅固的堤壩擋住海水。這樣,即使潮水上漲,也不會浸沒小船。為了遮住雨水,我們又在船上面放了許多樹枝,密密層層地堆了好幾層,看上去像個茅草屋的屋頂。就這樣,我們等候著十一月和十二月的到來:那是我準備冒險的日期。

  旱季快到了。隨著天氣日漸轉好,我又忙著計畫冒險的航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儲備起足夠的糧食供航行之用,並打算在一兩星期內掘開船塢,把船放到水裡去。一天早晨,我正忙著這類事情,就叫星期五去海邊抓個海鱉。我們每星期總要抓一兩隻回來,吃它的蛋和肉。星期五去了不久,就飛也似地跑回來,一縱身跳進外牆,他跑得飛快,仿佛腳不著地似的。我還來不及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就大叫道:"主人,主人,不好了,不好了!"我說,"什麼事,星期五?"他說, "那邊有一隻,兩隻,三隻獨木船,一隻,兩隻,三隻!"我聽了他這種說法,還以為有六隻獨木船呢;後來又問了問,才知道只有三隻。我說,"不要害怕,星期五。"我儘量給他壯膽。可是,我看到這可憐的傢伙簡直嚇壞了,因為他首先想到的是,這些人是來找他的,並准會把他切成一塊塊吃掉。他一直渾身發抖,簡直叫我對他毫無辦法。我儘量安慰他,告訴他我也和他一樣有危險,他們也會吃掉我。"不過,"我說,"星期五,我們得下定決心與他們打一仗。你能打嗎,星期五? "他說:"我會放槍,可他們來的人太多。"我說:"那不要緊,我們的槍就是不打死他們,也會把他們嚇跑。"於是我又問他,如果我決心保衛他,他是否會保衛我,站在我一邊,聽我的吩咐。他說:"你叫我死都行,主人。"於是我拿了一大杯甘蔗酒讓他喝下去。我甘蔗酒一向喝得很省,因此至今還剩下不少。等他把酒喝下去之後,我叫他去把我們平時經常攜帶的那兩支鳥槍拿來,並裝上大號的沙彈;那些沙彈有手槍子彈那麼大。接著,我自己也取了四支短槍,每支槍裡都裝上兩顆彈丸和五顆小子彈,又把兩支手槍各裝了一對子彈。此外,我又在腰間掛了那把沒有刀鞘的大刀,給了星期五那把斧頭。

  作好戰鬥準備,我就拿了望遠鏡跑到山坡上去看動靜。從望遠鏡裡,我一下子就看出,一共來了二十來個野人,帶了三個俘虜。他們一共有三隻獨木舟。看樣子,他們來這兒的目的是要拿這三個活人開一次勝利的宴會。這真是一種野蠻的宴會。但我也知道,對他們而言,這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我還注意到,他們這次登陸的地點,不是上回星期五逃走的那地方,而是更靠近我那條小河的旁邊。那一帶海岸很低,並且有一片茂密的樹林一直延伸到海邊。看到他們登岸,想到這些畜生所要幹的殘忍的勾當,真令人打心底裡感到憎惡。我怒氣衝天,急忙跑下山來,告訴星期五,我決心把那些畜生斬盡殺絕,問他肯不肯站在我一邊。這時星期五已消除了他恐懼的心情,又因為我給他喝了點甘蔗酒,精神也大大振奮。聽了我的話,他大為高興,並一再向我表示,就是我叫他死,他也情願。

  我當時真是義憤填膺。我先把早已裝好彈藥的武器分作兩份。交給星期五一支手槍,叫他插在腰帶上,又交給他三支長槍,讓他背在肩上。我自己也拿了一支手槍和三支長槍。

  我們就這樣全副武裝出發了。我又取了一小瓶甘蔗酒放在衣袋裡,並把一大袋火藥和子彈交給星期五拿著。我告訴星期五要聽我指揮,命令他緊跟在我身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得亂動,不得隨便開槍,不得任意行動,也不許說話。就這樣,我向右繞了一個圈子,差不多有一英里,以便越過小河,鑽到樹林裡去。我要在他們發現我之前,就進入射擊他們的距離,因為根據我用望遠鏡觀察,這一點是很容易做到的。
  在前進過程中,我過去的一些想法又回到了我的心頭,我的決心動搖了。這倒不是我怕他們人多,因為他們都是赤身露體,沒有武器,我對他們可以占絕對優勢,這是毫無疑問的,哪怕我一個人也不成問題。可是,我想到的是,我究竟有什麼使命,什麼理由,什麼必要去殺人流血,要去襲擊這些人呢?他們既沒有傷害過我,也無意要傷害我。對我而言,他們是無辜的。至於他們那種野蠻的風俗,也只是他們自己的不幸,只能證明上帝有意讓他們和他們那一帶民族停留於愚昧和野蠻的狀態。上帝並沒有召喚我,要我去判決他們的行為,更沒有要我去執行上帝的律法。任何時候,只要上帝認為適當,他滿可以親自執法,對他們全民族所犯的罪行,進行全民性的懲罰。即使那樣,也與我無關。當然,對星期五來說,他倒是名正言順的,因為他和這群人是公開的敵人,和他們處於交戰狀態。他要去攻擊他們,那倒是合法的。但對我來說,情況就不同了。我一邊往前走,一邊被這些想法糾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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