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uly 20, 2017

世界名著 小說全文 老人與海 The Old Man And The Sea || part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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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與海
Part 05 原文


哪怕我能睡上二十分鐘或者半個鐘點,也是好的。他朝前把整個身子夾住釣索,把全身的重量放在右手上,於是他入睡了。

  他沒有夢見獅子,卻夢見了一大群海豚,伸展八到十英里長,這時正是它們交配的季節,它們會高高地跳到半空中,然後掉回到它們跳躍時在水裡形成的水渦裡。

  接著他夢見他在村子裡,躺在自己的床上,正在刮北風,他感到很冷,他的右臂麻木了,因為他的頭枕在它上面,而不是枕頭上。

  在這以後,他夢見那道長長的黃色海灘,看見第一頭獅子在傍晚時分來到海灘上,接著其他獅子也來了,於是他把下巴擱在船頭的木板上,船拋下了錨停泊在那裡,晚風吹向海面,他等著看有沒有更多的獅子來,感到很快樂。

  月亮升起有好久了,可他只顧睡著,魚平穩地向前拖著,船駛進雲彩的峽谷裡。

  他的右拳猛的朝他的臉撞去,釣索火辣辣地從他右手裡溜出去,他驚醒過來了。他的左手失去了知覺,他就用右手拚命拉住了釣索,但它還是一個勁兒地朝外溜。他的左手終於抓住了釣索,他仰著身子把釣索朝後拉,這一來釣索火辣辣地勒著他的背脊和左手,這左手承受了全部的拉力,給勒得好痛。他回頭望望那些釣索卷兒,它們正在滑溜地放出釣索。正在這當兒,魚跳起來了,使海面大大地迸裂開來,然後沉重地掉下去。接著它跳了一次又一次,船走得很快,然而釣索依舊飛也似地向外溜,老人把它拉緊到就快繃斷的程度,他一次次把它拉緊到就快繃斷的程度。他被拉得緊靠在船頭上,臉龐貼在那爿切下的鯕鰍肉上,他沒法動彈。我們等著的事兒發生啦,他想。我們來對付它吧。

  讓它為了拖釣索付出代價吧,他想。讓它為了這個付出代價吧。

  他看不見魚的跳躍,只聽得見海面的迸裂聲,和魚掉下時沉重的水花飛濺聲。飛快地朝外溜的釣索把他的手勒得好痛,但是他一直知道這事遲早會發生,就設法讓釣索勒在起老繭的部位,不讓它滑到掌心或者勒在手指頭上。

  如果那孩子在這兒,他會用水打濕這些釣索卷兒,他想。是啊。如果孩子在這兒。如果孩子在這兒。

  釣索朝外溜著,溜著,溜著,不過這時越來越慢了,他正在讓魚每拖走一英寸都得付出代價。現在他從木船板上抬起頭來,不再貼在那爿被他臉頰壓爛的魚肉上了。然後他跪著,然後慢慢兒站起身來。他正在放出釣索,然而越來越慢了。他把身子慢慢挪到可以用腳碰到那一卷卷他看不見的釣索的地方。釣索還有很多,現在這魚不得不在水裡拖著這許多摩擦力大的新釣索了。

  是啊,他想。到這時它已經跳了不止十二次,把沿著背脊的那些液囊裝滿了空氣,所以沒法沉到深水中,在那兒死去,使我沒法把它撈上來。它不久就會轉起圈子來,那時我一定想法對付它。不知道它怎麼會這麼突然地跳起來的。敢情饑餓使它不顧死活了,還是在夜間被什麼東西嚇著了?也許它突然感到害怕了。不過它是一條那樣沉著、健壯的魚,似乎是毫無畏懼而信心十足的。這很奇怪。

  "你最好自己也毫無畏懼而信心十足,老傢伙,"他說。

  "你又把它拖住了,可是你沒法收回釣索。不過它馬上就得打轉了。"

  老人這時用他的左手和肩膀拽住了它,彎下身去,用右手舀水洗掉粘在臉上的壓爛的鯕鰍肉。他怕這肉會使他噁心,弄得他嘔吐,喪失力氣。擦乾淨了臉,他把右手在船舷外的水裡洗洗,然後讓它泡在這鹽水裡,一面注視著日出前的第一線曙光。它幾乎是朝正東方走的,他想。這表明它疲乏了,隨著潮流走。它馬上就得打轉了。那時我們才真正開始幹啦。等他覺得把右手在水裡泡的時間夠長了,他把它拿出水來,朝它瞧著。

  "情況不壞,"他說。"疼痛對一條漢子來說,算不上什麼。"

  他小心地攥著釣索,使它不致嵌進新勒破的任何一道傷痕,把身子挪到小船的另一邊,這樣他能把左手伸進海裡。

  "你這沒用的東西,總算幹得還不壞,"他對他的左手說。

  "可是曾經有一會兒,我得不到你的幫助。"

  為什麼我不生下來就有兩隻好手呢?他想。也許是我自己的過錯,沒有好好兒訓練這只手。可是天知道它曾有過夠多的學習機會。然而它今天夜裡幹得還不錯,僅僅抽了一回筋。要是它再抽筋,就讓這釣索把它勒斷吧。

  他想到這裡,明白自己的頭腦不怎麼清醒了,他想起應該再吃一點鯕鰍。可是我不能,他對自己說。情願頭昏目眩,也不能因噁心欲吐而喪失力氣。我還知道吃了胃裡也擱不住,因為我的臉曾經壓在它上面。我要把它留下以防萬一,直到它腐臭了為止。不過要想靠營養來增強力氣,如今已經太晚了。你真蠢,他對自己說。把另外那條飛魚吃了吧。

  它就在那兒,已經洗乾淨,就可以吃了,他就用左手把它撿起,吃起來,細細咀嚼著魚骨,從頭到尾全都吃了。

  它幾乎比什麼魚都更富有營養,他想。至少能給我所需要的那種力氣。我如今已經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他想。讓這魚打起轉來,就來交鋒吧。

  自從他出海以來,這是第三次出太陽,這時魚打起轉來了。

  他根據釣索的斜度還看不出魚在打轉。這為時尚早。他僅僅感覺到釣索上的拉力微微減少了一些,就開始用右手輕輕朝里拉。釣索象往常那樣繃緊了,可是拉到快迸斷的當兒,卻漸漸可以回收了。他把釣索從肩膀和頭上卸下來,動手平穩而和緩地回收釣索。他用兩隻手大幅度地一把把拉著,儘量使出全身和雙腿的力氣來拉。他一把把地拉著,兩條老邁的腿兒和肩膀跟著轉動。

  "這圈子可真大,"他說。"它可總算在打轉啦。"

  跟著釣索就此收不回來了,他緊緊拉著,竟看見水珠兒在陽光裡從釣索上迸出來。隨後釣索開始往外溜了,老人跪下了,老大不願地讓它又漸漸回進深暗的水中。

  "它正繞到圈子的對面去了,"他說。我一定要拚命拉緊,他想。拉緊了,它兜的圈子就會一次比一次小。也許一個鐘點內我就能見到它。我眼下一定要穩住它,過後我一定要弄死它。

  但是這魚只顧慢慢地打著轉,兩小時後,老人渾身汗濕,疲乏得入骨了。不過這時圈子已經小得多了,而且根據釣索的斜度,他能看出魚一邊遊一邊在不斷地上升。

  老人看見眼前有些黑點子,已經有一個鐘點了,汗水中的鹽份漚著他的眼睛,漚著眼睛上方和腦門上的傷口。他不怕那些黑點子。他這麼緊張地拉著釣索,出現黑點子是正常的現象。但是他已有兩回感到頭昏目眩,這叫他擔心。

  "我不能讓自己垮下去,就這樣死在一條魚的手裡,"他說。"既然我已經叫它這樣漂亮地過來了,求天主幫助我熬下去吧。我要念一百遍《天主經》和一百遍《聖母經》。不過眼下還不能念。"

  就算這些已經念過了吧,他想。我過後會念的。

  就在這當兒,他覺得自己雙手攥住的釣索突然給撞擊、拉扯了一下。來勢很猛,有一種強勁的感覺,很是沉重。

  它正用它的長嘴撞擊著鐵絲導線,他想。這是免不了的。它不能不這樣幹。然而這一來也許會使它跳起來,我可是情願它眼下繼續打轉的。它必須跳出水面來呼吸空氣。但是每跳一次,釣鉤造成的傷口就會裂得大一些,它可能把釣鉤甩掉。"別跳,魚啊,"他說。"別跳啦。"

  魚又撞擊了鐵絲導線好幾次,它每次一甩頭,老人就放出一些釣索。

  我必須讓它的疼痛老是在一處地方,他想。我的疼痛不要緊。我能控制。但是它的疼痛能使它發瘋。

  過了片刻,魚不再撞擊鐵絲,又慢慢地打起轉來。老人這時正不停地收進釣索。可是他又感到頭暈了。他用左手舀了些海水,灑在腦袋上。然後他再灑了點,在脖頸上揉擦著。

  "我沒抽筋,"他說。"它馬上就會冒出水來,我熬得住。你非熬下去不可。連提也別再提了吧。"

  他靠著船頭跪下,暫時又把釣索挎在背上。我眼下要趁它朝外兜圈子的時候歇一下,等它兜回來的時候再站起身來對付它,他這樣下了決心。

  他巴不得在船頭上歇一下,讓魚自顧自兜一個圈子,並不回收一點釣索。但是等到釣索鬆動了一點,表明魚已經轉身在朝小船游回來,老人就站起身來,開始那種左右轉動交替拉曳的動作,他的釣索全是這樣收回來的。

  我從來沒有這樣疲乏過,他想,而現在刮起貿易風來了。但是正好靠它來把這魚拖回去。我多需要這風啊。

  "等它下一趟朝外兜圈子的時候,我要歇一下,"他說。

  "我覺得好過多了。再兜兩三圈,我就能逮住它。"他的草帽被推到後腦勺上去了,他感到魚在轉身,隨著釣索一扯,他在船頭上一起股坐下了。

  你現在忙你的吧,魚啊,他想。你轉身時我再來對付你。海浪大了不少。不過這是晴天吹的微風,他得靠它才能回去。

  "我只消朝西南航行就成,"他說。"人在海上是決不會迷路的,何況這是個長長的島嶼。"

  魚兜到第三圈,他才第一次看見它。

  他起先看見的是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它需要那麼長的時間從船底下經過,他簡直不相信它有這麼長。

  "不能,"他說。"它哪能這麼大啊。"

  但是它當真有這麼大,這一圈兜到末了,它冒出水來,只有三十碼遠,老人看見它的尾巴露出在水面上。這尾巴比一把大鐮刀的刀刃更高,是極淡的淺紫色,豎在深藍色的海面上。它朝後傾斜著,魚在水面下游的時候,老人看得見它龐大的身軀和周身的紫色條紋。它的脊鰭朝下耷拉著,巨大的胸鰭大張著。

  這回魚兜圈子回來時,老人看見它的眼睛和繞著它遊的兩條灰色的乳魚。它們有時候依附在它身上。有時候倏地遊開去。有時候會在它的陰影裡自在地遊著。它們每條都有三英尺多長,游得快時全身猛烈地甩動著,象鰻魚一般。

  老人這時在冒汗,但不光是因為曬了太陽,還有別的原因。魚每回沉著、平靜地拐回來時,他總收回一點釣索,所以他確信再兜上兩個圈子,就能有機會把魚叉紮進去了。

  可是我必須把它拉得極近,極近,極近,他想。我千萬不能紮它的腦袋。我該紮進它的心臟。

  "要沉著,要有力,老頭兒,"他說。

  又兜了一圈,魚的背脊露出來了,不過它離小船還是太遠了一點。再兜了一圈,還是太遠,但是它露出在水面上比較高些了,老人深信,再收回一些釣索,就可以把它拉到船邊來。

  他早就把魚叉準備停當,叉上的那卷細繩子給擱在一隻圓筐內,一端緊系在船頭的系纜柱上。

  這時魚正兜了一個圈子回來,既沉著又美麗,只有它的大尾巴在動。老人竭盡全力把它拉得近些。有那麼一會兒,魚的身子傾斜了一點兒。然後它豎直了身子,又兜起圈子來。

  "我把它拉動了,"老人說。"我剛才把它拉動了。"

  他又感到頭暈,可是他竭盡全力拽住了那條大魚。我把它拉動了,他想。也許這一回我能把它拉過來。拉呀,手啊,他想。站穩了,腿兒。為了我熬下去吧,頭。為了我熬下去吧。你從沒暈倒過。這一回我要把它拉過來。

  但是,等他把渾身的力氣都使出來,趁魚還沒來到船邊,還很遠時就動手,使出全力拉著,那魚卻側過一半身子,然後豎直了身子遊開去。

  "魚啊,"老人說。"魚,你反正是死定了。難道你非得把我也害死嗎?"

  照這樣下去是會一事無成的,他想。他嘴裡幹得說不出話來,但是此刻他不能伸手去拿水來喝。我這一回必須把它拉到船邊來,他想。它再多兜幾圈,我就不行了。不,你是行的,他對自己說。你永遠行的。在兜下一圈時,他差一點把它拉了過來。可是這魚又豎直了身子,慢慢地遊走了。

  你要把我害死啦,魚啊,老人想。不過你有權利這樣做。我從沒見過比你更龐大、更美麗、更沉著或更崇高的東西,老弟。來,把我害死吧。我不在乎誰害死誰。

  你現在頭腦糊塗起來啦,他想。你必須保持頭腦清醒。保持頭腦清醒,要象個男子漢,懂得怎樣忍受痛苦。或者象一條魚那樣,他想。

  "清醒過來吧,頭,"他用自己也簡直聽不見的聲音說。"清醒過來吧。"

  魚又兜了兩圈,還是老樣子。

  我弄不懂,老人想。每一回他都覺得自己快要垮了。我弄不懂。但我還要試一下。

  他又試了一下,等他把魚拉得轉過來時,他感到自己要垮了。那魚豎直了身子,又慢慢地遊開去,大尾巴在海面上搖擺著。

  我還要試一下,老人對自己許願,儘管他的雙手這時已經軟弱無力,眼睛也不好使,只看得見間歇的一起。

  他又試了一下,又是同樣情形。原來如此,他想,還沒動手就感到要垮下來了,我還要再試一下。

  他忍住了一切痛楚,拿出剩餘的力氣和喪失已久的自傲,用來對付這魚的痛苦掙扎,於是它遊到了他的身邊,在他身邊斯文地遊著,它的嘴幾乎碰著了小船的船殼板,它開始在船邊遊過去,身子又長,又高,又寬,銀色底上有著紫色條紋,在水裡看來長得無窮無盡。

  老人放下釣索,一腳踩住了,把魚叉舉得盡可能地高,使出全身的力氣,加上他剛才鼓起的力氣,把它朝下直紮進魚身的一邊,就在大胸鰭後面一點兒的地方,這胸鰭高高地豎立著,高齊老人的胸膛。他感到那鐵叉紮了進去,就把身子倚在上面,把它紮得更深一點,再用全身的重量把它壓下去。

  於是那魚鬧騰起來,儘管死到臨頭了,它仍從水中高高跳起,把它那驚人的長度和寬度,它的力量和美,全都暴露無遺。它仿佛懸在空中,就在小船中老人的頭頂上空。然後,它砰的一聲掉在水裡,浪花濺了老人一身,濺了一船。

  老人感到頭暈,噁心,看不大清楚東西。然而他放鬆了魚叉上的繩子,讓它從他劃破了皮的雙手之間慢慢地溜出去,等他的眼睛好使了,他看見那魚仰天躺著,銀色的肚皮朝上。魚叉的柄從魚的肩部斜截出來,海水被它心臟裡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起先,這攤血黑魆魆的,如同這一英里多深的藍色海水中的一塊礁石。然後它象雲彩般擴散開來。那魚是銀色的,一動不動地隨著波浪浮動著。

  老人用他偶爾著得清的眼睛仔細望著。接著他把魚叉上的繩子在船頭的系纜柱上繞了兩圈,然後把腦袋擱在雙手上。

  "讓我的頭腦保持清醒吧,"他靠在船頭的木板上說。"我是個疲乏的老頭兒。可是我殺死了這條魚,它是我的兄弟,現在我得去幹辛苦的活兒了。"

  現在我得準備好套索和繩子,把它綁在船邊,他想。即使我這裡有兩個人,把船裝滿了水來把它拉上船,然後把水舀掉,這條小船也絕對容不下它。我得做好一切準備,然後把拖過來,好好綁住,豎起桅杆,張起帆駛回去。

  他動手把魚拖到船邊,這樣可以用一根繩子穿進它的鰓,從嘴里拉出來,把它的腦袋緊綁在船頭邊。我想看看它,他想,碰碰它,摸摸它。它是我的財產,他想。然而我想摸摸它倒不是為了這個。我以為剛才已經碰到了它的心臟,他想。那是在我第二次握著魚叉的柄紮進去的時候。現在得把它拖過來,牢牢綁住,用一根套索拴住它的尾巴,另一根拴住它的腰部,把它綁牢在這小船上。

  "動手幹活吧,老頭兒,"他說。他喝了很少的一口水。

  "戰鬥既然結束了,就有好多辛苦的活兒要幹呢。"

  他抬頭望望天空,然後望望船外的魚。他仔細望望太陽。晌午才過了沒多少時候,他想。而貿易風刮起來了。這些釣索現在都用不著了。回家以後,那孩子和我要把它們撚接起來。


  "過來吧,魚,"他說。可是這魚不過來。它反而躺在海面上翻滾著,老人只得把小船駛到它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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