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ly 26, 2017

世界名著 小說全文 魯濱遜漂流記 Robinson Crusoe || part 25

如喜歡此書,請購買正版數字或實體書。



Part 25 原文 

最後,我決定先站在他們附近,觀察一下他們野蠻的宴會,然後根據上帝的指示,見機行事。我決定,若非獲得上帝感召,決不去干涉他們。

  這樣決定之後,我就進入了樹林。星期五緊隨我身後,小心翼翼、悄然無聲地往前走。我們一直走到樹林的邊緣,那兒離他們最近,中間只隔著一些樹木,是樹林邊沿的一角。到了那裡後,我就悄悄招呼星期五,指著林角上最靠外的一棵大樹,要他隱蔽在那樹後去觀察一下,如果能看清楚他們的行動,就回來告訴我。他去了不大工夫,就回來對我說,從那兒他看得很清楚,他們正圍著火堆吃一個俘虜的肉,另外還有一個俘虜,正躺在離他們不遠的沙地上,手腳都捆綁著。

  照他看來,他們接著就要殺他了。我聽了他的話,不禁怒火中燒。他又告訴我,那躺著的俘虜不是他們部落的人,而是他曾經對我說過的坐小船到他們部落裡去的那種有鬍子的人。

  我聽說是有鬍子的白人,不禁大為驚訝。我走進那棵大樹背後用望遠鏡一看,果然看見一個白人躺在海灘上,手腳被菖蒲草一類的東西捆綁著。同時,我還看出,他是個歐洲人,身上穿著衣服。這時,我看到在我前面還有一棵樹,樹前頭有一小叢灌木,比我所在的地方離他們要近五十碼。我只要繞一個小圈子,就可以走到那邊,而且不會被他們發覺。只要一到那邊,我和他們的距離就不到一半的射程了。這時,我已怒不可遏了,但還是強壓心頭的怒火,往回走了二十多步,來到一片矮樹叢後面。靠著這片矮樹叢的掩護,我一直走到那棵大樹背後。那裡有一片小小的高地,離那些野人大約有八十碼遠。我走上高地,把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事情已發展到萬分緊急的關頭了,因為我看到有十九個野人擠在一起坐在地上,他們派出另外兩個野人去宰殺那可憐的基督徒。看來,他們是要肢解他,一條胳膊一條腿地拿到火上去烤。我看到那兩個野人這時已彎下腰,解著那白人腳上綁的東西。我轉頭對星期五說:"聽我的命令列動。"星期五說他一定照辦。我就說:"好吧,星期五,你看我怎麼辦就怎麼辦,不要誤事。"於是,我把一支短槍和一支烏槍放在地下,星期五也跟著把他的一支鳥槍和一支短槍放在地下。我用剩下的一支短槍向那些野人瞄準,並叫星期五也用槍向他們瞄準。然後,我問星期五是否準備好了,他說:"好了。"我就說:"開火!"同時我自己也開了槍。

  星期五的槍法比我強多了。射去的結果,他那邊打死了兩個,傷了三個。我這邊只打死了一個,傷了兩個。不必說,那群野人頓時嚇得魂飛天外,那些未死未傷的全部從地上跳了起來,不知道往哪兒跑好,也不知道往哪兒看好,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場災禍是打哪兒來的。星期五一雙眼睛緊盯著我,因為我吩咐過他,注意我的動作。我放完第一槍,馬上把手裡的短槍丟在地上,拿起一支鳥槍;星期五也照著做了。他看見我閉起一隻眼瞄準,他也照樣瞄準。我說:"星期五,你預備好了嗎?"他說:"好了。"我就說:"憑上帝的名義,開火!"說著,我就向那群驚慌失措的畜生又開了一槍,星期五也開了槍。這一次,我們槍裡裝的都是小鐵沙或手槍子彈,所以只打倒了兩個,但受傷的卻很多。只見他們像瘋子似地亂跑亂叫,全身是血,大多數受了重傷;不久,其中有三個也倒下了,雖然還不曾完全死去。

  我把放過了的鳥槍放下來,把那支裝好彈藥的短槍拿在手裡,對星期五說: "現在,星期五,你跟我來!"他果然勇敢地跟著我。於是我沖出樹林,出現在那些野人面前。星期五緊跟在我後面,寸步不離。當我看到他們已經看得見我們時,我就拼命大聲呐喊,同時叫星期五也跟著我大聲呐喊。我一面呐喊,一面向前飛跑。其實我根本跑不快,因為身上的槍械實在太重了。我一路向那可憐的俘虜跑去。前面已經說過,那可憐的有鬍子的人這時正躺在野人們所坐的地方和大海之間的沙灘上。那兩個正要動手殺他的屠夫,在我們放頭一槍時,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他們丟開了俘虜,拼命向海邊跑去,跳上了一隻獨木船。這時,那群野人中也有三個向同一方面逃跑。我回頭吩咐星期五,要他追過去向他們開火。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向前跑了約四十碼,跑到離他們較近的地方,就向那批野人開槍。起初我以為他把他們通通打死了,因為我看到他們一下子都倒在船裡了。可是不久我又看到他們中有兩個人很快又坐起來。儘管這樣,他也打死了兩個,打傷了一個;那個受傷的倒在船艙裡,仿佛死了一般。

  當星期五向那批逃到獨木舟上的野人開火時,我拔出刀子,把那可憐的傢伙身上捆著的菖蒲草割斷,把他的手腳松了綁,然後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我用葡萄牙話問他是什麼人。

  他用拉丁話回答說:"基督徒。"他已疲憊不堪,渾身癱軟,幾乎站都站不起來,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我從口袋裡拿出那瓶酒,作手勢叫他喝一點。他馬上喝了幾口。我又給了他一塊麵包,他也吃了下去。於是我又問他是哪個國家的人,他說:"西班牙人。"這時,他精神已稍稍有些恢復,便做出各種手勢,表示他對我救他的命如何如何感激。"先生,"我把我所能講的西班牙語通通搬了出來,"這些我們回頭再說吧。

  現在打仗要緊。要是你還有點力氣的話,就拿上這支手槍和這把刀殺過去吧! "他馬上把武器接過去,表示十分感激。他手裡一拿到武器,就仿佛滋生了新的力量,頓時就向他的仇人們撲過去,一下子就砍倒了兩個,並把他們剁成肉泥。因為,事實上,我們所進行的這場攻擊實在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了,這班可憐的傢伙給我們的槍聲嚇得東倒西歪,連怎樣逃跑都不知道,就只好拿他們的血肉之軀來抵擋我們的槍彈。星期五在小船上打死打傷的那五個,情形也一樣。他們中有三個確實是受了傷倒下的,另外兩個卻是嚇昏了倒下的。

  這時候,我手上仍拿著一支槍,但我沒有開槍,因為我已把手槍和腰刀給了那西班牙人,手裡得留一支裝好彈藥的槍,以防萬一。我把星期五叫過來,吩咐他趕快跑到我們第一次放槍的那棵大樹邊,把那幾支槍拿過來。他一下子就取回來了。於是我把自己的短槍交給他,自己坐下來給所有的槍再次裝上彈藥,並告訴他需要用槍時隨時可來齲正當我在裝彈藥時,忽然發現那個西班牙人正和一個野人扭作一團,打得不可開交。那個野人手裡拿著一把木頭刀跟西班牙人拼殺。這種木頭刀,正是他們剛才準備用來殺他的那種武器,要不是我及時出來阻止,早就把他殺死了。那西班牙人雖然身體虛弱,卻異常勇猛。我看到他時,已和那野人惡戰了好一會了,並且在那野人頭上砍了兩個大口子。可是,那野人強壯無比,威武有力,只見他向前猛地一撲,就把西班牙人撂倒在地上,並伸手去奪西班牙人手中的刀。那西班牙人被他壓在底下,急中生智,連忙鬆開手中的刀,從腰間拔出手槍,沒等我來得及跑過去幫忙,他早已對準那野人,一槍結果了敵人的性命。

  星期五趁這時沒人管他,就手裡只拿了一把斧頭,向那些望風而逃的野人追去。他先用斧頭把剛才受傷倒下的三個野人結果了性命,然後把他能追趕得上的野人殺個精光,一個不留。這時候,那西班牙人跑過來向我要槍,我就給了他一支鳥槍。他拿著鳥槍,追上了兩個野人,把他們都打傷了,但因為他已沒有力氣再跑了,那兩個受傷的野人就逃到樹林裡去了。這時星期五又追到樹林裡,砍死了一個;另一個卻異常敏捷,雖然受了傷,還是跳到海裡,拼力向留在獨木舟上的那兩個野人遊去。這三個人,連同一個受了傷而生死不明的野人,從我們手中逃出去了,二十一名中其餘的十七人,都被我們打死了。全部戰果統計如下:被我們從樹後第一槍打死的,三名;第二槍打死的,二名;被星期五打死在船上的,二名;受傷後被星期五砍死的,二名;在樹林中被星期五砍死的,一名;被西班牙人殺死的,三名;在各處因傷斃命或被星期五追殺而死的,四名;在小船裡逃生的,共四名;其中一名雖沒有死,也受了傷。

  以上共計二十一名。

  那幾個逃上獨木舟的野人,拼力劃著船,想逃出我們的射程。雖然星期五向他們開了兩三槍,可我沒看到他打中任何人。星期五希望用他們的獨木船去追殺他們。說實在的,放這幾個野人逃走,我心裡也很有顧慮。因為若把消息帶回本部落,說不定他們會坐上兩三百隻獨木船捲土重來,那時,他們將以多勝少,把我們通通殺光吃掉。所以我也同意星期五到海上去追他們。我立刻跑向一隻獨木船跳了上去,並叫星期五也一起上來。可是,我一跳上獨木舟,就發現船上還躺著一個俘虜,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外,那俘虜也像那西班牙人一樣,手腳都被捆綁著,等著被殺了吃掉。因為他無法抬頭看看船外邊的情況,所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人已嚇得半死;再加上脖子和腳給綁得太緊,而且也綁得太久,所以只剩一口氣了。

  我立刻把捆在他身上的菖浦之類的東西割斷,想把他扶起來,但是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不要說站起來了。他只是一個勁兒地哼哼著,樣子可憐極了,因為他還以為給他鬆綁是準備拿他開刀呢。

  星期五一上船,我就叫星期五跟他講話,告訴他已經遇救了。同時,我又把酒瓶掏出來,叫星期五給這可憐的野人喝兩口。那野人喝了酒,又聽見自己已經獲救,不覺精神為之一振,居然馬上坐了起來。不料,星期五一聽見他說話,把他的臉一看,立刻又是吻他,又是擁抱他,又是大哭大笑,又是大喊大叫;接著又是一個勁兒地亂跳狂舞,大聲唱歌;然後又是大哭大嚎,又是扭自己的兩手,打自己的臉和頭,繼而又是高聲大唱,又是亂跳狂舞,活像個瘋子。他那樣子,任何人看了都要感動得流淚。他這樣發瘋似地鬧了好半天,我才使得他開口,讓他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稍稍鎮靜了一會,才告訴我,這是他父親。

  我看見這可憐的野人見到他父親,見到他父親已絕處逢生,竟流露出如此無限的孝心,簡直欣喜若狂,我內心所受感動實難言表。不僅如此,在他們父子相逢之後,他那種一往情深,不能自禁的樣子,我更是無法形容。只見他一會兒跳上小船,一會兒又跳下來,這樣上上下下,不知折騰了多少趟。每次一上船,他總要坐到他父親身邊,袒開胸膛,把父親的頭緊緊抱在胸口,一抱就是半個鐘頭。他這樣做是為了使父親感到舒服些。然後,他又捧住他父親被綁得麻木和僵硬的手或腳,不停地搓擦。我見他這樣做,就把酒瓶裡的甘蔗酒倒了一些出來給他,叫他用酒來按摩,這樣效果果然好多了。

  發生了這件事,我們就沒能再去追那條獨木舟上的野人了。他們這時也已劃得很遠很遠,差不多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事實上,我們沒有去追擊,倒是我們的運氣。因為不到兩小時,海上就刮起了大風,我們估計那些逃跑的野人還沒有走完四分之一的路程。大風刮了整整一夜,還是西北風,對他們來說正是逆風,所以我估計,他們的船就是不翻也到不了自己的海岸。

  現在再回過頭來談談星期五吧。他這時正圍著他父親忙得不可開交,使我不忍心差他去做什麼事。等我覺得他可以稍稍離開一會時才把他叫過來。他過來了,又是跳,又是笑,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問他有沒有給他父親吃麵包。他搖頭說,"沒有,我這醜狗頭把麵包吃光了。"於是我從自己特意帶出來的一隻小袋袋裡掏出一塊麵包給他,又給了他一點酒,叫他自己喝。可是,他連嘗都不肯嘗一下,一古腦兒拿到他父親那裡去了。我衣袋裡還有兩三串葡萄乾,我給了他一把,叫他也拿給他父親吃。他把這把葡萄乾送給他父親之後,馬上又跳出小船,像著了魔似地向遠處跑去,而且跑得飛快。他真是我生氣見到過的唯一的飛毛腿,一下子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儘管我對著他大聲叫喊,他還是頭也不回地一個勁往前跑。不到一刻鐘工夫,他跑回來了,不過速度已經沒有去的時候那麼快了。當他走近時,我才發現原來他手裡還拿著東西,所以跑得不那麼快了。

  他走到我面前我才知道,原來他是跑回家去取一隻泥罐子,替他父親弄了些淡水來,並且又帶來了兩塊麵包。他把麵包交給我,把水送給他父親。我這時也感到很渴了,就順便喝了一口。他父親喝了點水後,精神好多了,比我給他喝酒還有效,因為他確實渴得快要昏過去了。

  他父親喝完水,我便把星期五叫過來,問他罐子裡還有沒有水。他說:"有。 "我就叫他把水給那西班牙人去喝,因為他也和星期五的父親一樣快渴死了。我又叫他把他帶來的麵包也送一塊給那西班牙人吃。這時,那西班牙人已一點也沒有力氣了,正躺在一棵樹底下的綠草地上休息。他的手腳因剛剛被綁得太緊,現在又腫又硬。我看到星期五把水給他送過去,他就坐起來喝水,並把麵包接了過去,開始吃起麵包來了。我走到他面前,又給了他一把葡萄乾。他抬起頭來望著我,臉上露出無限感激的樣子。可是他身子實在太虛弱了,儘管他在與野人戰鬥時奮力氣搏,但現在卻連站都站不起來。他試了兩三回,可是腳踝腫脹得厲害,痛得根本站不祝我叫他坐下別動,要星期五替他搓腳踝,就像他替父親搓擦手腳那樣。我還讓他用甘蔗酒擦洗擦洗。

  我發現,星期五真是個心地誠摯的孝子。他一邊為西班牙人搓擦,一邊頻頻回頭看他的父親是否還坐在原來的地方。

  有一次,他忽然發覺他父親不見了,就立即跳起來,一句話也不說,飛跑到他父親那邊,他跑得飛快,簡直腳不點地。他過去一看,原來他父親為了舒舒手腳的筋骨,躺了下去。他這才放心,又趕緊回來。這時我對西班牙人說,讓星期五扶他走到小船上去,然後坐船到我們的住所,這樣我可照顧他。

  不料星期五力大無比,一下子把那西班牙人背在身上,向小船那邊走去。到了船邊,星期五把西班牙人朝裡輕輕放到船沿上,又把他拖起來往裡一挪,安置在他父親身旁。然後,星期五立即跳出小船,把船推到水裡,劃著它沿岸駛去。儘管這時風已刮得很大了,可他劃得比我走還快。他把他倆安全地載到那條小河裡,讓他們在船裡等著,他自己又馬上翻身回來,去取海邊的另一隻獨木舟。我在半路遇上他,問他上哪兒去。他說:"去取那只小船。"說完又一陣風似地跑了,比誰都跑得快,甚至可以說比馬都跑得快。我從陸路剛走到小河邊,他就已經把另一隻獨木船劃進河裡了。他先把我渡過小河,又去幫助我們兩位新來的客人下了船。可是他倆都已無法走動,把可憐的星期五弄得一籌莫展。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我便開動腦筋。我讓星期五叫他倆坐在河邊,讓他自己到我身邊來。不久,我們便做了一副類似擔架的東西。我們把他倆放上去,我和星期五一前一後抬著他倆往前走。可是,抬到住所圍牆外面時,我們卻又不知怎麼辦才好了。因為要把他們兩人背過牆去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我又不願拆壞圍牆。於是,我和星期五只好動手搭個臨時帳篷。不到兩小時帳篷就搭成了,而且樣子也挺不錯。帳篷頂上蓋的是舊帆布,帆布上又鋪上樹枝。帳篷就搭在我們外牆外面的那塊空地上;也就是說,在外牆和我新近種植起來的那片幼林之間。在帳篷裡,我們用一些現在的稻草搭了兩張地鋪,上面各鋪了一條毯子,再加上一條毯子作蓋被。

  現在,我這小島上已經有了居民了;我覺得自己已有了不少百姓。我不禁覺得自己猶如一個國王。每想到這裡,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首先,整個小島都是我個人的財產,因此,我對所屬的領土擁有一種毫無異義的主權;其次,我的百姓對我都絕對臣服,我是他們的全權統治者和立法者。他們對我都感恩戴德,因為他們的性命都是我救下來的。假如有必要,他們個個都甘心情願為我獻出他們自己的生命。還有一點值得一提的是,我雖然只有三個臣民,但他們卻分屬三個不同的宗教:星期五是新教徒;他的父親是異教徒,而且還是個吃人的生番;而那個西班牙人卻又是個天主教徒。可是,在我的領土上,我允許宗教信仰自由。當然,這些只是在這兒順便提提罷了。

  我解救出來的兩個俘虜身體已十分虛弱。我首先把他們安頓好,使他們有遮風避雨和休息的地方,然後,就想到給他們弄點吃的東西。我先叫星期五從羊圈裡挑了一隻不大不小的山羊把它宰了。我把山羊的後半截剁下來,切成小塊,叫星期五加上清水煮,又在湯里加了點小麥和大米,製成味道鮮美的羊肉糊湯。這頓飯是在露天做的,因為我從不在內牆裡面生火做飯。羊肉糊湯燒好後,我就端到新帳篷裡去,又在那裡替他們擺上一張桌子,坐下來和他們一塊吃起來,同時和他們又說又笑,盡可能鼓其他們的精神。談話時,星期五就充當我的翻譯,除了把我的話翻給他父親聽以外,有時也翻給那西班牙人聽,因為那西班牙人說他們部落的話已相當不錯了。

  吃完了中飯,或者不如說吃完了晚飯,我就命令星期五駕一隻獨木船,把我們的短槍和其他槍枝搬回來,因為當時時間倉促,這些武器仍留在戰場上。第二天,我又命令他把那幾個野人的屍體埋掉,因為屍體在太陽下暴曬,不久就會發臭。我也叫他把他們那場野蠻的人肉宴所剩下來的殘骨剩肉也一齊順便埋掉。我知道那些殘骸還剩有不少,可我實在不想自己親自動手去埋掉——不要說埋,就是路過都不忍看一眼。所有這些工作,星期五都很快就完成了,而且,他把那群野人留在那一帶的痕跡都消滅得乾乾淨淨。後來我再到那邊去時,要不是靠了那片樹林的一角辯別方向,簡直認不出那個地方了。

  我和我兩個新到的臣民進行了一次簡短的談話。首先,我讓星期五問問他父親,那幾個坐獨木船逃掉的野人會有什麼結果,並問他,他是否認為,他們會帶大批野人捲土重來,人數可能會多得我們難以抵抗。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那條小船必然逃不過那天晚上的大風;那些野人不是淹死在海裡,就是給大風刮到南方其他海岸上去了。假如被刮到那邊去的話,他們必然會被當地的野人吃掉;而如果他們的小船出事的話,也必然會淹死。至於說,萬一他們真能平安抵達自己的海岸,他們可能會採取什麼行動,星期五的父親說,那他就很難說了。不過,照他看來,他們受到我們的突然襲擊,被我們的槍聲和火光已嚇得半死,所以他相信,他們回去以後,一定會告訴自己部落裡的人,說那些沒有逃出來的人,是給霹靂和閃電打死的,而不是給敵人打死的。至於那兩個在他們面前出現的人,也就是我和星期五,他們一定以為是從天上下來消滅他們的天神或復仇之神,因為他親耳聽到他們用自己部族的土話把這意思傳來傳去。他們怎麼也不能想像,人居然又會噴火,又會放雷,而且聯手都不抬一下,就會在遠處把人打死。這位年邁的野人說的果然不錯。因為,後來事實證明,那些野人再也不敢到島上來了。看來,那四個人居然從風浪裡逃出性命,回到了自己的部落。部落裡的人聽了他們四人的報告,簡直嚇壞了。他們一致相信,任何人到這魔島上來,都會被天神用火燒死。

  當然,我開始不知道上述情況。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整天提心吊膽,帶著我的全部軍隊嚴加防守。我感到,我們現在已有四個人了,哪怕他們來上一百人,只要在平坦空曠的地方,我都敢跟他們幹一仗。

  過了一些時候,並沒有見野人的獨木舟出現,我害怕他們反攻的擔心也就漸漸消失了,並重又開始考慮坐船到大陸上去的老問題。我之所以重新考慮這個問題,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星期五的父親向我保證,我若到他們那兒去,他們全部族的人一定會看在他的面上,十分友好地接待我。

  可是,當我和那西班牙人認真交談之後,又把這個念頭暫時收起來了。因為他告訴我,目前他們那邊還有十六個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他們自從船隻遇難,逃到那邊之後,確實也和那些野人相處得很好,但生活必需品卻十分匱乏,連活都活不下去了。我仔細詢問了他們的航程,才知道他們搭的是一條西班牙船,從拉普拉塔河出發,前往哈瓦那②,準備在哈瓦那卸貨,船上主要裝的是起貨和銀子,然後再看看有什麼歐洲貨可以運回去。他們船上有五個葡萄牙水手,是從另一條遇難船上救下來的。後來他們自己的船也出事了,淹死了五個西班牙船員,其餘的人經過無數艱難危險,逃到那些食人生番聚居的海岸時,幾乎都快餓死了;上岸後,他們也無時無刻不擔心給那些野人吃掉。

  他又告訴我,他們本來也隨身帶了一些槍械,但因為既無火藥,又無子彈,所以毫無用處。原來他們所有的彈藥都給海水浸濕了,身邊僅剩的一點點,也在他們初上岸時,打獵充饑用完了。
      我問他,在他看來,那些人結果會怎樣,有沒有逃跑的打算。他說,他們對這件事也曾商量過許多次,但一沒船,二沒造船的工具,三沒糧食,所以商量來商量去,總是沒有結果,往往以眼淚和失望收常我又問他,如果我向他們提出一個使他們逃生的建議,在他看來,他們是否會接受?如果讓他們都到我這島上來,這件事能否實現?我很坦率地告訴他,我最怕的是,一旦我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他們的手裡,他們說不定會背信棄義,恩將仇報。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