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ly 24, 2017

世界名著 小說全文 魯濱遜漂流記 Robinson Crusoe || part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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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7 原文  

最後我不得不開槍殺了它們一大批,終於把它們趕走了。所以,我現在有那麼多僕人侍候我,生活也過得很富裕,唯一缺乏的就是沒有人可以交往而已,其它什麼都不缺。但不久之後,我就有人交往了,後來甚至感到交往的人太多了。

  我曾經說過,我非常希望能使用那只小船,但又不想再次冒險。因此,有時我會坐著苦思冥想,竭力設法把船弄到小島的這邊來;有時我又會安下心來,覺得不要它也行。可是我這人生性不安於現狀,總是想到我上次出遊時到過的海島的那一邊走一趟,看看有沒有辦法把小船弄過來,因為,正是在那兒,我可以登上小山,遠眺海岸和潮水的流向。這念頭在心裡變得越來越強烈,最後終於決定沿著海岸從陸上走到那邊去。於是我就出發了。如果在英國有人碰到我這樣的人,一定會嚇一大跳,再不然也會大笑一陣。我也常常停下來打量自己,想到自己如果穿這套行裝,像這樣打扮在約克郡旅行,也禁不住笑起來。下面我把自己的模樣描繪一下吧。

  我頭上戴著一頂山羊皮做的便帽,這帽子做得又高又大,很不像樣,後面還垂著一條長長的帽緣,一來是為了遮太陽,二來是為了擋雨,免得雨水流進脖子。在熱帶,被雨淋濕是最傷身體的。

  我上身穿了一件山羊皮做的短外套,衣襟遮住了一半大腿。下身穿了一條齊膝短褲,也是用一隻老公羊的皮做成的,兩旁的羊毛一直垂到小腿上,看上去象條長褲。我沒有鞋子,也沒有襪子,但做了一雙短靴似的東西,自己也不知道該叫什麼,靴長剛及小腿,兩邊再用繩子系起來,好像綁腿一樣。

  這雙靴子與我身上的其他裝束一樣,極端拙劣難看。

  我腰間束了一條寬闊的皮帶,那是用曬乾了的小羊皮做的,皮帶沒有搭扣,只用兩根山羊皮條系著。帶子兩邊有兩個搭環,原來是水手用來掛短刀或短劍的,可我掛了一把小鋸和一把斧頭,一邊一把。另一條較窄的皮帶,斜掛在我的肩膀上,也用皮條系著。這條皮帶的末端,在我左胳膊下,掛著兩個山羊皮袋,一個裝火藥,一個裝子彈。我背上背著筐子,肩上扛著槍,頭上撐著一頂羊皮做的大陽傘,樣子又難看又笨拙。儘管如此,除了槍之外,這把傘也是我隨身不可缺少的東西。至於我的臉,倒不像穆拉托人那麼黑,看上去像一個住在赤道九度、十度之內的熱帶地區那種不修邊幅的人。我的鬍子曾長到四分之一碼長,但我有的是剪刀和剃刀,所以就把它剪短了,但上嘴唇的鬍子仍留著,並修剪成像回教徒式的八字大鬍子,像我在薩累見到的土耳其人留的鬍子那樣,因為摩爾人是不留這種鬍子的,只有土耳其人才留。我不敢說我的這副鬍子長得可以掛我的帽子,但確實又長又大,要是在英國給人看見,准會嚇得一大跳。

  不過,關於我的這副模樣,只是順便提提罷了,因為根本沒有人會看到,我模樣如何就無關緊要了,所以我也不必多費筆墨。我就帶著這副尊容出發,一直走了五六天。我先沿海岸走到我上次泊船登上小山的地方。這次我用不著照管小船,就抄近路走上前次登過的那座小山崗。當我遠眺伸入海中的岬角時,前面我曾提到、前次到達這兒時我不得不駕船繞道而行,但現在只見海面風平浪靜,那兒既沒有波瀾,也大出乎我的意料。

  對這個現象我感到莫明其妙,決心花些時間留心觀察一下,看看是否與潮水方向有關。不久我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原來,從西邊退下來的潮水與岸上一條大河的水流匯合,形成了那股急流;而西風或北風的強度又決定了那股急流離岸的遠近。等到傍晚,我重新登上小山頂。當時正值退潮,我又清楚地看到了那股急流。只不過這一次離岸較遠,約在一海裡半處;而我上次來時,急流離岸很近,結果把我的獨木舟沖走了。在別的時候,也許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這次觀察使我確信,只要注意潮水的漲落,我可以很容易把小船弄到我住地所在的那一邊。但當我想把自己的主意付諸實施的時候,又想到了上次所經歷的危險,不由心驚肉跳,連想也不敢想了。於是,我作了一個新的決定,那就是再造一條獨木舟。這樣,我在島的這邊有一隻,島的那邊也有一隻。這樣做雖然比較費力,但卻比較安全。

  你們要知道,現在我在島上已有了兩個莊園——我也許可以這麼稱呼我的兩處住所。一處是我的那個小小的城堡或帳篷。這兒,在小山腳下,四周建起了圍牆,後面是一個岩洞,現在,岩洞已擴大成好幾個房間,或者說好幾個洞室,一個套著一個。其中有一間最乾燥最寬大,並有一個門通到圍牆外面,或者說是城堡外面。也就是說,通到了圍牆和山石的連接處。在這一間裡,我放滿了前面提到過的那些陶土燒製成的大瓦缸,還放了十四五隻大筐子,每只大筐子能裝五六浦式耳糧食,主要裝的是穀物。有的筐子裝著直接從莖稈上摘下來的穗子,有的裝著我用手搓出來的穀粒。

  那堵圍牆我當時是用高大的樹樁築成的;現在,這些樹樁已長成了樹,又大又密,誰都看不出後面會住人。

  靠近住所,往島內走幾步,在一片地勢較低的地方,有兩塊莊稼地。我按時耕種,按時收穫。如果我需要更多的糧食,毗鄰還有不少同樣相宜的土地可以擴大。

  此外,在我的鄉間別墅那邊,現在也有一座像樣的莊園。

  首先,我有一間茅舍。這間茅舍還不斷加以修理。也就是說,我經常修剪周圍的樹籬,使其保持一定的高度。我的梯子也一直放在樹籬裡面。那些樹起初只不過是一些樹樁,現在卻長得又粗又高了。我不斷修剪樹樁,希望能長得枝多葉茂,生機勃勃。後來,這些樹真的長得蔚然成蔭,令我十分稱心如意。樹籬中央,則搭著一頂帳篷。帳篷是用一塊帆布做成的,由幾根柱子支撐著,永遠不必修理或重搭。帳篷下放了一張睡榻,那是我用獸皮和其他一些柔軟的材料做成的;那些獸皮當然是我從打死了的野獸身上剝下來的。睡榻上還鋪了一條毛毯,是我從船上的臥具中拿下來的;另外還有一件很大的值夜衣服用作蓋被。我每次有事離開我的老住所時,就住在這座鄉間別墅裡。

  與別墅毗鄰的是我的圈地,裡面放養著山羊。當初,為了圈這塊地,我曾歷盡艱辛。我竭盡全力,把籬笆做得十分嚴密,免得圈在裡面的山羊逃出去。我不遺餘力,辛勤勞作,在籬笆外插滿了小木樁,而且插得又密又多,樣子不像籬牆,倒像是一個柵欄;在木樁與木樁之間,聯手都插不進去。後來,在第三個雨季中,這些小木樁都長大了,成了一堵堅固的圍牆,甚至比圍牆還堅固。

  這一切都可以證明我並沒有偷懶。為了使生活舒適,凡是必須做的事,我都會不辭辛勞地去完成。我認為,手邊馴養一批牲畜,就等於替自己建立一座羊肉、羊奶、奶油和乳酪的活倉庫。無論我在島上生活多少年——那怕是四十年——也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同時,我也認為,要想一伸手就能抓到這些山羊,就得把羊圈修築得十分嚴密,絕不能讓它們到處亂跑。我把這個主意徹底實施,結果把木樁插得太密了,等它們長大後,我還不得不拔掉一些呢!在這裡,我還種了一些葡萄,我每年冬天貯藏的葡萄乾,主要是從自己葡萄園裡收穫的葡萄曬制而成的。這些葡萄乾我都小心保藏,因為這是我現有食物中最富營養最可口的食品。葡萄乾不僅好吃,而且營養豐富,祛病提神,延年益壽。

  我的鄉間別墅正處於我泊船的地方和我海邊住所的中途,因此每次去泊船處我總要在這裡停留一下。我常去看看那條獨木舟,並把船裡的東西整理得井井有條。有時我也駕起獨木舟出去消遣消遣,但我再也不敢離岸太遠冒險遠航了,唯恐無意中被急流、大風或其他意外事故把我沖走或刮走。然而,正在這時我生活卻發生了新的變化。

  一天中午,我正走去看我的船,忽然在海邊上發現一個人的腳印;那是一個赤腳的腳印,清清楚楚地印在沙灘上。這簡直把我嚇壞了。我呆呆地站在那裡,猶如挨了一個晴天霹靂,又像大白天見到了鬼。我側耳傾聽,又環顧四周,可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也沒有見到。我跑上高地,向遠處眺望,又在海邊來回跑了幾趟,可還是毫無結果。腳印就這一個,再也找不到其他腳櫻我跑到腳印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腳印,看看它是不是我自己的幻覺。可是,腳印就是腳印,而且就這麼一個,不容置疑。腳趾頭、腳後跟,是一個完整的腳櫻可這腳印是怎麼在這兒留下來的呢?我無法知道,也無從猜測。這使我心煩意亂,像一個精神失常的人那樣,頭腦裡盡是胡思亂想,後來就拔腿往自己的防禦工事跑去,一路飛奔,腳不沾地。可是,我心裡又惶恐至極,一步三回頭,看看後面有沒有人追上來,連遠處的一叢小樹,一枝枯樹幹,都會使我疑神疑鬼,以為是人。一路上,我是驚恐萬狀,頭腦裡出現各種各樣的幻景,幻覺裡又出現各種各樣荒誕不經的想法以及無數離奇古怪的妄想,簡直一言難荊我一跑到自己的城堡——以後我就這樣稱呼了——一下子就鑽了進去,好像後面真的有人在追趕似的。至於我是按原來的想法,用梯子爬進去的呢,還是從我打通了的岩洞的門裡鑽進去的,連自己都記不得了,甚至到了第二天早上也想不起來。因為,我跑進這藏身之所時,心裡恐怖已極,就是一隻受驚的野兔逃進自己的草窩裡,一隻狐狸逃進自己的地穴裡,也沒有像我這樣膽顫心驚。

  我一夜都沒合眼。時間越長,我的疑懼反而越大。這似乎有點反常,也不合乎受驚動物正常的心理狀態。原來主要是因為我自己大驚小怪,因而引起一連串的胡思亂想,結果自己嚇自己;而且,想的時間越長,越是都往壞處想。有時候,我幻想著,那定是魔鬼在作祟;於是,我的理智便隨聲附和,支持我的想法。我想,其他人怎麼會跑到那兒去呢?把他們送到島上來的船在哪裡呢?別的腳印又在什麼地方呢?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到那邊去呢?但是,再一想,要是說魔鬼在那兒顯出人形,僅僅是為了留下一個人的腳印,那又未免毫無意義,因為我未必一定會看到它。我想,魔鬼若為了嚇嚇我,可以找到許多其它辦法,何必留下這個孤零零的腳印呢?

  何況我住在島的另一頭,魔鬼絕不會頭腦如此簡單,把一個記號留在我十有八九看不到的地方,而且還留在沙灘上,因為只要一起大風,就會被海潮沖得一乾二淨。這一切看來都不能自圓其說,也不符合我們對魔鬼的一般看法,在我們眼裡,魔鬼總是十分乖巧狡猾的。

  所有這一切都使我不得不承認,我害怕那是魔鬼的作為是毫無根據的。因此,我馬上得出一個結論:那一定是某種更危險的生物,也就是說,一定是海島對岸大陸上的那些野人來跟我作對。他們劃著獨木舟在海上閒遊,可能捲入了急流,或碰上逆風,偶爾沖到或刮到海島上。上岸後又不願留在這孤島上,又回到了海上,要不我該發現他們了。

  當上述種種想法在我頭腦裡縈回時,我起初還慶倖自己當時沒有在那邊,也沒有給他們發現我的小船。要是他們真的看到了小船,就會斷定這小島上有人,說不定會來搜尋我。

  可是,我又胡思亂想起來,出現了一些恐怖的念頭。我想,他們可能已發現了我的小船,並且也已發現這島上有人。又想,如果這樣,他們一定會來更多的人把我吃掉;即使他們找不到我,也一定會發現我的圍牆。那樣,他們就會把我的穀物通通毀掉,把我馴養的山羊都劫走;最後,我只好活活餓死。

  恐懼心驅走了我全部的宗教信仰。在此之前,我親身感受到上帝的恩惠,使我產生了對上帝的信仰;現在,這種信仰完全消失了。過去,上帝用神跡賜給我食物;而現在,我似乎認為他竟無力來保護他所賜給我的食物了。於是,我責備自己貪圖安逸的生活,不肯多種一些糧食,只圖能接得上下一季吃的就算了,好像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似的,認為我一定能享用地裡收穫的穀物。這種自我譴責是有道理的,所以我決定以後一定要屯積好兩三年的糧食。這樣,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致於因缺乏糧食而餓死。

  天命難測,使人生顯得多麼光怪陸離,變化無窮啊!在不同的環境下,人的感情又怎樣變幻無常啊!我們今天所愛的,往往是我們明天所恨的;我們今天所追求的,往往是我們明天所逃避的;我們今天所希翼的,往往是我們明天所害怕的,甚至會嚇得膽戰心驚。現在,我自己就是一個生動的例子。以前,我覺得,我最大的痛苦是被人類社會所拋棄,孤身一人,被汪洋大海所包圍,與人世隔絕,被貶黜而過著寂寞的生活。仿佛上天認定我不足與人類為伍,不足與其他人交往似的。我當時覺得,假如我能見到一個人,對我來說不亞於死而復生,那將是上帝所能賜給我的最大的幸福,這種幸福僅次於上帝饒恕我在人間所犯的罪孽,讓我登上天堂。而現在呢,只要疑心可能會看到人,我就會不寒而慄;只要見到人影,看到人在島上留下的腳印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我就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我鑽下去。

  人生就是這麼變幻無常。我驚魂甫定之後,產生了關於人生的離奇古怪的想法。我認識到,我當前的境遇,正是大智大仁的上帝為我安排的。我既然無法預知天命,就該服從上帝的絕對權威。因為,我既然是上帝創造的,他就擁有絕對的權力按照他的旨意支配我和處置我;而我自己又曾冒犯過他,他當然有權力給我任何懲罰,這是合情合理的。我自己也理所當然地應接受他的懲罰,因為我對上帝犯了罪。

  於是,我又想到,既然公正而萬能的上帝認為應該這樣懲罰我,他當然也有力量拯救我。如果上帝認為不應該拯救我,我就應該認命,絕對地、毫無保留地服從上帝的旨意;同時,我也應該對上帝寄予希望,向他祈禱,靜靜地聽候他聖意的吩咐和指示。

  我就這樣苦思冥想,花去了許多小時,許多天,甚至許多星期,許多個月。思考的結果,在當時對我產生了一種特殊的影響,不能不在這裡提一下。那就是:一天清晨,我正躺在床上想著野人出現的危險,心裡覺得忐忑不安。這時,我忽然想到《聖經》上的話:"你在患難的時候呼求我,我就必拯救你,而你要頌贊我。 "於是,我愉快地從床上爬起來,不僅心裡感到寬慰多了,而且獲得了指引和鼓舞,虔誠地向上帝祈禱,懇求他能拯救我。做完祈禱之後,我就拿起《聖經》翻開來,首先就看到下面這句話:"等候上帝,要剛強勇敢,堅定你的意志,等候上帝!"這幾句話給我的安慰,非語言所能形容。於是,我放下《聖經》,心裡充滿了感激之情,也不再憂愁哀傷,至少當時不再難過了。

  我就這樣一會兒胡猜亂想,一會兒疑神疑鬼,一會兒又反省冥思。忽然有一天,我覺得這一切也許全是我自己的幻覺。那只腳印可能是我下船上岸時自己留在沙灘上的。這個想法使我稍稍高興了一些,並竭力使自己相信,那確實是自己的幻覺,那只不過是自己留下的腳印而已。因為,我既然可以從那兒上船,當然也可以從那兒下船上岸。更何況,我自己也無法確定哪兒我走過,哪兒我沒走過。如果最終證明那只不過是自己的腳印,我豈不成了個大傻瓜,就像那些編造鬼怪恐怖故事的傻瓜,沒有嚇倒別人反而嚇壞了自己!

  於是,我又鼓起勇氣,想到外面去看看。我已經三天三夜沒有走出城堡了,家裡快斷糧了,只剩一些大麥餅和水。另外,我還想到,那些山羊也該擠奶了,這項工作一直是我傍晚的消遣。那些可憐的傢伙好久沒擠奶,一定痛苦不安。事實上,由於長久沒有擠奶,有好幾隻幾乎已擠不出奶而糟蹋掉了。

  相信那不過是自己的腳印,這一切只是自己在嚇自己,我就壯起膽子重新外出了,並跑到我的鄉間別墅去擠羊奶。我一路上擔驚害怕,一步三回頭往身後張望,時刻準備丟下筐子逃命。如果有人看到我那走路的樣子,一定以為我做了什麼虧心事,或新近受了什麼極大的驚嚇哩——受驚嚇這倒也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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